庄善若那日本想和芸娘攀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连喝了两碗热茶都不见贺氏兄弟回来,只得付了八个铜钱离开了。
一转眼过了五六日,庄善若在后院开了三畦菜地——两畦种了番薯,半畦撒了油菜的种子,剩下半畦种了茄子苗儿。
她垦地到那口荒废的枯井旁时,见那井台边上的泥土比别处要潮润些,扒开枯黄的干草,地下竟长出了细细的绿芽,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她探头朝井里一看,只见井里乱七八糟地填了些乱石,时日长久,上面都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井壁上也杂乱地长了几蓬枯草,看不清楚到底这井有多深。
庄善若只觉得可惜,当年这口井定是一口好井,不知道什么缘故被人填了,废弃掉了。
侍弄完菜地,庄善若仔细地净了手,擦干,这才取出那幅云缎的裙子,坐在床边细细地绣着。这几日她都是趁着中午天色好,来绣上十来朵石榴花。那裙子的褶子本就细,要在上面绣石榴花可是件费眼力的活。庄善若不敢在晚上点了油灯绣,生怕一个不小心,绣错了,又或者打翻了油灯,污了这裙子。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庄善若抬起头,转了转酸胀的脖子,那裙子收好,重新裹上三层包袱,搁到枕头旁。如果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再绣上半个多月,总能绣成。
庄善若不由盘算起来了,如果这幅裙子绣得好,客人满意,应该会接到别的生意。这一桩绣活能得五两,如若能接上十桩八桩的话,那左不过一年她便能脱身。
这样一想,身上的酸痛都是值得的了。储的水快见底了。庄善若提了个水桶,准备去大井台那里汲一桶水回来使。
前院静悄悄的,许家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也好,倒落个清净。庄善若寻思着怎么能在后院也开个小门。这样进出也方便些。
虽说快到傍晚了,可过了立春,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了起来。庄善若留意到树木都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绿意,凑近一看枝头萌出了比雀嘴还细的嫩芽,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寒冬已过,春天的脚步是谁也阻挡不住的。
大井台旁没有人,庄善若舒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像许家玉那般怵这些三姑六婆,不过能少费些口舌总是好的。
她悠悠然地打上了一桶水倒在了自己带来的水桶里,只灌了七分满,免得一路晃荡。湿了裙角。
庄善若晃晃悠悠地提了水桶,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寻思着怎么着也得和喜儿见上一面,将那事敲定了。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是一想起许家安她心头总是又酸涩又怅然。
听许家玉说这几日。许家兄弟俩也将麦子种上了。至于那麦子种得怎么样,用许家玉的话说,就像是刚学描红的稚童,这一笔下去可就歪得没边了——可不管怎么样这五亩田总算是没由它荒了去。
庄善若想着心事,冷不防有人跑过她旁边。乡间小路狭窄,那人将她撞了个满怀。别的倒还好,不过手里拎着的水桶被她一撞,大半桶的水都洒了出来,将她的裙角鞋子濡湿了一片。
“哎呦!”庄善若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拼命地稳住了身子。
那个冒失鬼也收住了脚步,踉踉跄跄地似乎快要跌倒。庄善若赶紧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捞了她一下。
竟是大妮!
大妮神色慌张,待看清是庄善若后,反而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肯丢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嫂,大嫂……”
“怎么了?”庄善若见大妮满脑门子的汗,眼神就像是被猎人追赶到无路可逃的小兽般凄惶。
“我娘,我娘……”大妮越想说清楚便越说不清楚。
“你娘怎么了?”庄善若拍了她后背,道,“别急,慢慢说。”
大妮用袖子一抹额上的汗珠子,咽了咽口水道:“我娘要生了!”
庄善若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怎么了,要生是好事啊。
“她摔了一跤……有血……找不着人……”
在大妮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庄善若总算拼凑出了大概。原来张山家的临近临盆的日子,不知道怎么的竟就在家里摔了一跤,出血了,家里只三个女娃,剩下两个小的,光会哭。
庄善若也急,将水桶搁到路旁:“赶紧去找稳婆!”
大妮带了哭腔:“娘原先就没找稳婆,说是生了三个,哪里要费那个冤枉钱!”
庄善若也是个大姑娘,哪里知道生孩子的事情,一时无措,倒有些慌了神了。那日看张山家的肚子,比一般人都要大上几分,想要顺利生产怕是不容易。
“大嫂,你随我回去一趟,我实在是怕得很!”大妮哭了,她才十一岁,哪里经过这事。
“好。”庄善若便随了大妮匆匆地往她家跑去,一边跑一边在路上想着接生的事,可怜她黄花闺女,只模模糊糊地知道烧热水,烫剪子,旁的就不大清楚了。
进了张家的破院子,还没踏进房门,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张山家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哎呦声,还有二妮三妮的哭声。
大妮匆匆地推开门喊道:“娘,娘,请来了!”
“请了谁?”张山家的痛得声音都变了形。
“许大嫂。”
“啊,哎呦……”张山家的又是一阵痛。
庄善若觉得有些泄气,赶紧进了房间。这个房间昏暗逼仄,一张大木床占去了房间的一半,张山家的直挺挺地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