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回头,只见是一个高壮的汉子,生得是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双眼睛瞪大如铃。
她一喜,笑道:“贺六哥!”
可不是那贺六是哪个,庄善若见到过他几次,都是穿了油腻腻的衣裳,今儿却是整整齐齐地穿了一身簇新的棉袍,头发也梳得齐整,整个人竟是斯文了许多。
庄善若转念一想,道:“贺六哥可是来走亲戚的?”
“啊?”
“看你一身新衣!”
贺六闻言不自在地扯扯身上的袍子,似乎这件合身的衣裳将他束缚住了,嘿嘿笑道:“都是我三嫂定要我穿这一身,可别扭死我了,走起路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贺六本生得高大,说话声音又响,引得经过的路人都有意无意地朝他瞥上两眼,顺带还含义不明地看上庄善若一眼。
“六弟,改改你那粗嗓门!”贺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贺六的身后,他虽然身形与他兄弟相仿,却是斯文和煦许多。
“贺三哥!”庄善若招呼道。
贺三朝庄善若点点头,道:“来的路上,六弟便叨叨着要去找许大嫂……”
“说起来,年前的大集上,我三嫂费心尽力地备了一桌好菜,可没想该请的没请到,又便宜了我!”贺六根本不顾路人,若是有人盯得他久了,他竟也恶狠狠地回瞪过去,“许大嫂留给我们的那两幅春联贴了,果然是招福,新年我们家运道竟好了许多——好不容易来趟连家村,可不得好好感谢感谢许大嫂?”
贺三赶紧将贺六往路边拉拉,站到一棵杂树下,稍稍避人耳目,笑道:“许大嫂,别看我这六弟个子大,可自六岁上便光长个子不长心眼,说话做事都欠妥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哪里!”庄善若也笑着道,“那日要不是亏得贺六哥帮忙,我哪里能那么顺利将春联卖出去?只是临时有急事,倒没顾得上当面道谢。”她很看重贺氏兄弟,不单是他们对她有恩,更是因为虽然他们身处底层,却始终保留着古道热肠。
贺六得意地朝贺三扬扬下巴,道:“三哥,我就知道许大嫂是个痛快的,不像别的女子那般扭捏。我贺六生平最佩服三个女子。一个是我们娘。一个是三嫂。另一个便是许大嫂!”
贺三微微颔首。
庄善若被他说得汗颜,忙道:“贺六哥过誉了,我不过是普通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哪里还有让人钦佩的地方?贺六哥快别说笑了!”
贺六微微紫涨了脸庞,粗声道:“我贺六说话从不诓人,许大嫂那晚伤成那样也死撑着不喊一声疼,倒叫我好生佩服。倘若许大嫂是男儿身的话,我可要硬拉着和你结拜了!”
庄善若哑然,见贺六虽是粗人一个,却是性子直爽,不失烂漫,的确是值得交往之人。
贺三也闲闲地笑道:“别的不说。就凭许大嫂在路边与我们兄弟攀谈了这许久,便不是一般女子。”
庄善若倒被贺三说得微微一怔了,也是,寻常女子碰到陌生男子躲避还来不及。不过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行的端做得正就不怕人闲话。
“贺三哥,贺六哥,你们可是来走亲戚?”
“是!”
“那……”庄善若将接下去的话吞进肚子里,那为什么东转转西看看,竟没个方向。
贺三袖了手,道:“说起来也不怕许大嫂笑话,这亲戚倒还正不知道住哪里,只知道是连家庄人氏。”
庄善若奇了,既然是亲戚,哪有不知道住处的,这又是哪门子的亲戚?不过人家既然不说,她也不好贸贸然去问。
贺六又是下意识地扯扯袍子,道:“这里我都转了好几圈了,问了几个都说不知道。我就不信了,这连家庄难道比县城还大?”
贺三打趣道:“六弟,你这副凶神恶煞的,碰上了人急吼吼地上前扯了人家衣襟,人家躲你还来不及,哪里会耐烦指点你!”
“罢了罢了!”贺六挠挠头皮道,“都怪三嫂定要我穿上这一身,倒不像是自己的,竟像是偷来的,怪不得人人见了我都躲不及。幸亏误打误撞碰上了许大嫂,可得好好打听打听。”
“不知道找的是哪家?”庄善若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也没个底,这个连家庄这么大,她认识的人一只手指便能数得过来。
“小伍,你可认识?”
贺三一把将贺六拉过来,道:“许大嫂,你别听我兄弟胡沁。你可认识个叫伍彪的,二十不到年纪,家里只有个老娘的。”
庄善若放下心来,道:“认识!”
贺六喜得抓耳挠腮的,道:“我就说,若是能早点碰上许大嫂,便能省了这许多麻烦。”
庄善若伸了手指往东边一指,道:“伍大娘家住在村东,你们在村中找,自然是找不着的!”
贺六一看,嘴里喊道:“我的娘咧!怪不得我在这里越转心里觉得越怪,这里每一座房子建得气派,我看小伍连个鞋子都穿不上,哪里住得上这样几进的房子?”
贺三心细,问道:“我记得许大嫂一家刚搬回来几月,怎么就这么巧认识伍彪兄弟?”
“我家遭了点变故,从村中搬到了村东。边上住了户张嫂子和伍大娘有些交情,偶尔听她谈及,也便记住了。”这是避重就轻了。
“哦!”贺三了然,也没有细问。
庄善若又道:“村东的房子不像村中,建得没那么齐整,怕不一定能找得到。反正我也正要回家,刚好顺道带你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