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玉看不下去,搂了元宝在怀里柔声哄着,又把白面馒头掰成小块蘸了菜汤来喂他。
“我倒没见过都是当娘的人了,心肠却是恁狠,竟丢下这么点大的孩子自己跑了。”许陈氏也摔了筷子,看来是气还未消。
许家宝唯唯着,没吭声。
许陈氏将目光在庄善若的身上一转,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媳妇是心气儿高,我们这个穷家破院哪里留得住她?往日里吃着山珍海味也颇多抱怨,更别指望人家能陪着一起吃着咸菜挨苦日子了。”
庄善若只低了头,不作声地掰着手里的馒头。
只有许家安傻乎乎地道:“娘,我媳妇做的酸菜饺子可好吃了,改日让她做给你尝尝?”
许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又把目光投到庄善若身上,殷殷地道:“大郎媳妇,虽然我们许家是对不住你,但看你和大郎倒也和睦,我也安心了许多。”
庄善若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许陈氏突然说这些软话意在何为。
许陈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嫁到我们家倒真是苦了你了,没过几天的好日子,倒要陪了我们挨苦。我看你这个孩子宽厚稳重,定不像是那些见风使舵,只一味会花言巧语的。”
庄善若心思一动,她嫁过来难得听过许陈氏几句好话,今儿是怎么了?许家安偷偷地在桌子下捏了捏她的衣角。
许家宝却是脸色一沉,许陈氏说的这惯会“见的可不就是童贞娘?
许陈氏又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鬓边,颓然道:“这些日子我也乏了累了,也没精力管这个家了。”她果然是老了许多,富态的脸瘦了下来,多了许多条皱纹,鬓边也添了些花白的头发,那一双眼睛更是疲倦地耷拉了一半。
许家玉帮着元宝擦了擦嘴角,看了眼许陈氏心疼地道:“娘。你是该多歇歇了。”
许陈氏又道:“我们家是穷了,可是日子还是得一日日地过下去。这一家人在一起齐齐整整的,便是吃糠咽菜也是甘心的。”
许家宝听得难受,忍不住道:“娘,都是儿子无用,倒叫您受苦了。”
许陈氏挥了挥手,疲惫地摇了头道:“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往日里你们一味埋怨我手里攥了钱不肯放,可我哪里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元宝。”
许家玉道:“娘。这些我们自然都是知道的。”
许陈氏将头转向许家宝道:“二郎。你媳妇埋怨我握了棺材本不肯放,她哪里知道,我给你们爹风风光光地办了场葬礼,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我早就打算好了。等我到了那一天,你们也不用麻烦,左不过是买口薄皮棺材,将我埋到你们爹边上便是了。”
“娘,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许家宝急道。
“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了随便说说罢了。”许陈氏又将头转向庄善若,道,“大郎媳妇。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是强人所难了,可为了这个家,我老婆子也得老了脸皮说下去。”
庄善若只得答道:“娘,你有什么话但说就是了。”
“你爹在的时候颇看重你,还和我商量过要把那铺子交到你手里。后来出了那许多事端,自然是不了了之了。”许陈氏若有所思地道,“我跟了你爹大半辈子,知道他的眼光,但凡是他看中的,必定是错不了。”
庄善若却是有些不安,忙推辞道:“那是爹看走了眼了,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懂得这许多,也只不过会煮饭浆洗之类的。”
许家宝听着许陈氏的话音,脸色有些尴尬起来,不自在地在板凳上挪动了下屁股。
许家玉却道:“娘,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陈氏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道:“这个家败了,可也总要个人当下去。我是不行了,我寻思着,大郎媳妇年纪虽轻,但是做事向来妥当,由她来当家定是错不了的。”
庄善若心中警铃大作,她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许陈氏会让她来当这个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家玉却是喜道:“爹娘都看准了的定是不错的,大嫂虽和我同龄,但是行为做事却是比我稳重许多。”
庄善若忙起身推辞道:“这万万不可,我哪里会做这些?”
“你若不会,这家里便没有人会了。”许陈氏道。
“这……娘你再想想。”
“我原本还想强撑下去,可你这妯娌一闹,倒叫我灰了心。”许陈氏目光黯淡地落到饭桌上,道,“我要强了大半辈子,也见过些世面,可临老了,却是落得个这般境地。我是想明白了,往后啊,我也就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我们许家,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了,只求平平安安就是了。”
庄善若微微动容。俗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陈氏虽然还没到这个地步,可这一年的光景许家过得艰难,怕也真的是让她看破了许多,看开了许多。
许家玉忍不住噙了泪,道:“娘,我们家必定会慢慢好起来。爹是不在了,可我们还等着好好孝敬您呢。”
许陈氏也是泪光闪闪,点了头,道:“好,好。”
庄善若本是要走了的人了,哪里肯接下这副担子,去趟许家这淌浑水呢。她硬了心肠,道:“娘,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平日里要洒扫缝补做家务,更要照顾大郎,哪里能当得了这个家?”
许陈氏喟然长叹一声,道:“大郎媳妇,我知道,我素日是对你太苛刻了些。若是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