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折腾,待连郎中告辞后,许家才安静了下来。
庄善若陆陆续续听了几耳朵,大体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二郎夫妇在童家大舅的牵线下倒腾了一批人参,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丰厚的利润,便寻思着想把那批货全部吃进。自己拼凑了三百两银子,又从许陈氏处拿了地契房契去聚福钱庄抵押了五百两。本来想着这批人参能够很快脱手,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周边县城的药房刚好饱和。
可是这货多积在手里一天便要多给钱庄一天的利钱,眼瞅着到了抵押的期限,聚福钱庄的人便过来闹腾了一番,临走留下一番话,要不将五百两现银连带利钱悉数奉上,要不就搬离宅子良田易主。
庄善若知道,但凡能够开起钱庄的,大抵都是些有后台的,你便是拖着欠着,他也自有办法吃得你骨头都不剩。
许家宝蹲在桂花树下唉声叹气。
童贞娘走近,翘起一只绣花鞋踢踢他,道:“瞧你那样,天还没塌下来呢。”
许家宝抬起血红的眼睛瞅了自家媳妇一眼,挠着头道:“要不是听信你大哥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童贞娘一听不乐意了,冷笑一声道:“嘁,你倒惯会过河拆桥,搂着银子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抱怨,像叭儿狗似的巴巴地跟在我大哥后面。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大哥拉着你去做那桩生意似的——人家非但没落个半点好处,还借了你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言毕,她用脚重重地踹了他一下,道:“人,要有良心。”
许家宝搂了头,屁股动也没动,苦着脸道:“这下好了,除了卖给善福堂,得了五十两。剩下的可都要折在我们手里了。”
童贞娘鼻子哼了一声,道:“做生意自然是有赚有赔,哪里有包赚不赔的好事?”
“早知道,唉!”许家安讷讷地道,满是懊丧。
许陈氏从正房出来。瞅了眼桂花树下的二郎夫妇。黑了脸,道:“你们倒还有闲情,赶紧着出门去趟趟门路。换了银子。早点把房契地契收了回来才安心。”
童贞娘做出笑脸,扶了许陈氏在桂花树下坐好,道:“娘,你别急,这事急不得。”
“咋能不急,这五百两每天的利钱得五两,还驴打滚利滚利的,做什么营生一天能有五两的进账?”许陈氏是真的肉疼。
许家宝闷了头不出声。
童贞娘陪笑道:“我正让我大哥打听着呢,他人面熟。这几日怕便有消息。反正这人参还在我娘家放着,我叮嘱过我大哥,要是价钱合适,就卖了得了,少赚几个也无妨,求个安心才是顶要紧的。”
许陈氏脸色稍缓。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爹,将这老宅田地看得比性命还重。我也是一时糊涂,竟然就把那些房契地契拿出去抵押。”
“是呢,也是万万没想到,二郎本想着做笔好生意让爹欢喜欢喜。谁料到出了这趟岔子。”
许陈氏叹了口气,看着许家宝蹲在地上,额头被茶杯砸的红肿一片,终究是心疼儿子,也慢慢地消了气,道:“二郎,赶紧起来,让小妹给你擦点药。这聚福钱庄的倒真是霸道,一味的喊打喊杀的,生怕我们付不起这利钱似的。”
童贞娘咂摸着许陈氏的话音,眼珠子一转,堆了笑容道:“娘,这人参终究不会坏在手里,只是这一天五两的利钱实在是吃不消。一两天咬咬牙也就罢了,若是拖上个十天半月的,这钱可不是小数目啊。”
“可不是!”许陈氏也发了愁,当初白纸黑字签的,向聚福钱庄抵押五百两银子十天,这十天内利钱每日一两,过了十天,利钱便涨到每日五两。当初以为这十天早足够将银子转圜过来,却是没想到是出了纰漏。
童贞娘又用脚尖轻轻地去踢许家宝,许家宝却像木头般缩了头不吱声了。童贞娘无法,只得道:“娘,你手头若是宽裕,先支些银子出来将那房契地契拿回来,总好过每日白白地给他赚五两。”
许陈氏一听差点像火烧般跳起来,她不满地看了童贞娘一眼道:“二郎媳妇,我能有什么钱,若是有钱,当初哪里用得着拿房契地契去抵押。”
童贞娘不语,心里道,没钱才有鬼咧,就怕这些体己是给大郎和小妹留着的,这老太婆就是偏心,死搂着钱不肯松手。
许陈氏和童贞娘做了好几年的婆媳,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道:“听说你娘家兄弟这几年生意做得不差,周转个几百两总是还有的吧。”
童贞娘心里叫苦,她向大哥借了一百,二哥三哥碍于情面只各凑了五十,还是她好说歹说。大哥是真的没钱了,二哥三哥有钱但是那些钱都是紧紧地拴在二嫂三嫂的裤腰带上,她是实在没辙了。再说这半月她娘家回得勤了点,那些嫂嫂们嘴上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可那眼珠子盯得实在是紧,她还没来得及张口提钱,总能被嫂嫂们将话题岔到十万八千里外。
庄善若只将院子略略打扫后,便窝在房间不出来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家安竟然还能静得下心来看书,看来傻了也是有傻了的好处的,至少不必为钱的事烦心。
庄善若今儿起得早了点,又折腾了一番,颇有些累,坐在床沿上看着许家安读书,看着看着,上下眼皮便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突然,她微微一动,似乎有人往她身上盖了什么。
庄善若将眼皮睁开了一条细缝,刚好看到许家安悄悄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