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
冬天对老年人来说是一种考验,很多老年人都在担心自己熬不过寒冬。
季老从前没有这样的感觉,如今却不得不服老了。
才临近冬至,还没有开始数九,他便觉得身体已经扛不住了,坐在书房里,开着暖气,都会觉得寒气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直往他全身的骨骼里钻,钻得周身都是寒气,忍不住发抖。
他叹息了一声,看着桌上的报告,稍感欣慰。
之前调查过简云凡,但到底不太放心,又派人跟踪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小薇与简云凡相处的细节,他派的人都一一收集了汇成了报告,送到了他手里。
这两个多月,简云凡与小薇来往很密切,但简云凡举止十分有度,从来没有过份的要求。
如第一份报告里写的那样,简云凡是一个温柔又绅士,教养很好的男人,他经常请小薇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歌剧。
他是一个很大方又很有品位的男人,芭蕾、歌剧、音乐会,这一类的活动,他喜欢带着小薇去听去看。
逛街的时候,他也喜欢给小薇买东西。他的眼光很好,买的东西都很适合小薇。
原本季老还担心小薇与简云凡处不好,毕竟她喜欢了擎南好多年,一直都放不下,另外身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没想到是他多虑了,小薇与简云凡相处得很好。如小薇所说的那样,简云凡十分尊重她,十分宠她。
如果是这样,年纪大一点,他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舒了口气,季老脸上有了笑容,他将报告收好以后,决定柱拐杖活动活动。这副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只要稍稍动一动,便浑身无力。
从三楼下来,中间又歇了几次,到一楼客厅的时候,仍然觉得疲惫不堪。
一楼客厅,吴馨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做了手术以后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对谁都比较冷漠,仿佛一副厌世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
看到季老过来,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以后,便移开了眼。
季老也不介意,想着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她不多事,他还不至于去介意家里多她一个人吃饭。
“爸,小薇快要结婚了。”吴馨突然说道。
季老稍惊讶:“快要结婚了?”
吴馨语气仍然有些淡,与以前那激进的性格截然不同。她说:“昨晚上听到她说,简云凡求婚了,她答应嫁了。不过结婚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小薇让我和您商量一下。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我突然想明白了好多。人活着,除了身体是自己的,除了身体最重要,别的有什么好争的?所以,小薇要与云凡结婚的事情,我同意!”
季老诧异的眼神看着吴馨。他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她嫁到季家来二十多年,一向都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转了性,也许疼痛和疾病真的会让人改变,会让人大彻大悟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吴馨接着幽幽地说:“纵观我近五十年的人生。前二十年,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在父母的庇护下,也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后来,嫁给了明辉。那时候,我们多么相爱啊!”
季老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明辉是他心头永远的痛。那么优秀那么年轻的孩子,说牺牲就牺牲,说没就没了。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明辉:孩子,你是爸爸的骄傲!
一句夸奖的话,因为性子的内敛,几次电话都没有说。怕明辉骄傲,怕明辉飘飘然,他每次在电话里说的都是:孩子,再接再励,好好干!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告诉明辉:孩子,你是爸爸的骄傲!别只顾着工作,你的身体和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
现在听吴馨提到明辉,他心头的痛楚又再漫延。
吴馨接着说:“生活总是把人逼成自己不想要的样子,如果明辉没有撇下我们母女,我们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如果明辉还在,我就不会那么无助,不那么无助,我就不会违背意愿做出一些自己并不喜欢也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季老眉头不由地拧起。
吴馨叹了口气,说道:“多希望明辉还在,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一家人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拥有幸福的家庭,小薇的人生也不会因为缺失父爱而行差踏错。如果明辉还在,我也不会因为无助而一时冲动做出伤害大嫂的事情来。”
季老眉头越拧越紧,她这是要把一切过错都怪到明辉的头上了?
吴馨接着说:“明辉没了,我的安全感与主心骨也跟着没了,我很害怕,我觉得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我的天都塌下来了。我像一个不会游泳却沉在水里的人,我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我死死地抱住了光耀的大腿。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过会伤害这么多人,最终,也害了我自己。”
季老看紧吴馨,眸光复杂。
吴馨眼泪都滚下来了,她接着说:“孑宫没了,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我不是二十多岁未生育的年纪,我有小薇了。我知道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也是对我最后的恩赐,我认!我只希望,未来的路能够平安健康。我什么都不会再争了,放下了以后,突然就觉得心里痛快了,自在了,那种久违的踏实感再回来了。
活到这把年纪,也该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