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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还要把自己在房间里关到什么时候?”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敲了敲紧闭的红木门,叹了口气。
“……”房门另一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老管家无奈地扶额,转身对两个推着餐车的女仆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走开。待到两个女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尽头,他整了整衣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直接打开门锁,走进了房间。
房间虽然不大,但作为一个十多岁男孩的卧室来说还是有些奢侈了。不到20平米的卧室里,除了那张足够躺下四个人的大床,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张白玉镶金的台球桌,桌上整齐码放的台球均是用不同颜色的水晶雕琢而成;房间左右的墙壁被巨大的书架遮住,书架上分类摆满了各种书籍,粗略地看一眼会发现记载各种事物的百科全书和记录冒险生活的游记小说占了大多数;在房间最里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朴素的大理石方桌和两张椅子,桌上放有一个折叠式陶瓷棋盘,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水晶棋子林立,面色消沉的少年正趴在桌边,对着面前的棋局怔怔出神,杂乱的金发在正午的阳光下像是一团枯黄的野草。
“少爷……今天是你13岁生日,老爷说让你出去多走走……顺便挑一样自己喜欢的礼物……”老管家看到少年日渐消瘦的脸庞,心里一阵难过,但还是极力忍住不在小主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只说了后面那半句吧。”少年头也不回,只是挪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左手和右手下棋,口中吐出的冰冷话语如利剑般咄咄逼人,“在他眼中,我只不过是母亲死后留给他的一个包袱,如果没有你提醒,他可能连我是哪天出生的都想不起来。”
管家对他的话语只得报以苦笑,他只是一介下仆,即便是对家主有再多不满,也没有资格对之进行评价。
他今年已经快80岁了,对于人类而言算是十分长寿的年龄,近70年的仆从生涯里,从老主人的发家立业,到大小姐的出嫁,再到小少爷的出生,他见证了恩菲尔德家祖孙三代的成长和变迁。如今,老主人和大小姐幼年时孤僻而倔强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了小少爷身上,令他不由得有些自责。
“少爷……”老管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了。即便是大小姐已经过世,小少爷想怎么成长,以什么样的形式走过他的一生,也不应该在这时候由他这个下人来指手画脚,作为仆人他应当尽到的职责只是在小主人成长途中防止他堕入歧途。
“卢修斯,我们上次去那里,西格尔先生说过,他这几天就要走了吧?”少年又摆弄了一会棋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询问。
管家听到西格尔的名字,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是的,他确实这么说过。”
少爷口中的这个西格尔先生,是港口黑市的一名棋手和情报贩子。可能是受到母亲恩菲尔德家血统的影响,少爷为人处世的观念自幼就与众不同,故此和周围的豪门子弟关系不是很好,这个西格尔,算是少爷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但年轻时跟随老主人在海上亡命奔波练就的直觉,让卢修斯敏锐地感受到那个人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他可以咬定:这个西格尔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曾经的身份——他是一个海盗。
以卢修斯对海盗的一贯印象,他自然是不太喜欢少爷和西格尔走得太近,但今天既然是少爷的生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那么,准备一下必须物品,我们就出发吧。”少年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开始将那些价值不菲的棋子一枚枚细心擦拭后放回盒子里。
纳尔逊庄园位于港口城市贝斯瓦尔的郊外,坐马车前往港口大概要3个小时左右,纳尔逊家对少爷的管束并不是很严,只要完成每周定量的学习任务和马术,格斗,射击训练,剩下的时间可以随意分配,只要有管家跟随,就是出远门几天不回家,家主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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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慢慢炙烤着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块,带着热气的马蹄和车轮在路面上疾驰而过,将冻结的路面踏得泥泞不堪。
港口的钟楼敲响了整点报时的钟声,或许是新年的狂欢刚刚过去,人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今天的贝斯瓦尔港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
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奥莉薇妮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镣扶墙缓步挪到舷窗旁,向外望去。
一辆棕红色的马车从海边收帆停泊的黑色货船旁经过,镶有铁圈的车轮碾在码头松散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封闭式车窗上印着的图案吸引了少女的目光,那是一个由金色船帆和枪炮组成的徽记,下方刻有“nelson”字样的通用语。
就在这一刻,神使鬼差般,车窗被推开,少年和少女的目光刹那间撞在了一起。
少年看着精灵少女丝绸般柔顺的金色长发和那对迷人的翠绿色眼睛,心想:她真美,原来神还有这种不那么丑陋险恶的造物。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恍如隔世相逢的故人。
少女看着人类少年憔悴的面容,心想:他真可怜,一定是受了不少煎熬和不公的待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