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诚能说什么,只得连连点头应着。
丘如意这才有点放心,见丈夫风尘仆仆的邋遢样儿,也没什么好整理的,还是洗个澡换身新衣,才是根本解决之道,于是一叠声地命人抬进水来。
丘如意终久不放心安世诚的伤口,又令人送来治伤的金创药。
谁知等安世诚解~衣后,才发现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安世诚的伤确实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留下许多丑陋的伤疤,默默昭示着他那时的万分危急。
丘如意不由心酸落泪,安世诚少不得温言开解。
小别胜新婚,这一清洗整理,就耗了将近一个时辰。
丘如意心里发虚,不好意思和安世诚一同出屋,便借口收拾屋子,让安世诚先出去了。
安世诚出得门来,看着外面陌生的景物,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开,心中充盈着再生的喜悦。
方才已深切感觉到妻子的存在,如今再看着门外玩耍的儿了,自从受伤至今,安世诚觉得自己此时才算真正又活在人世间了。
安天祐早听到动静,便带着弟弟走过来,再次见礼。
安世诚此时洗漱一新,又换了干净的新衣,头发也整理妥当,刚进门时的萎靡之气一扫而尽,整个人焕然一新。
安天祝很喜欢这个新新的意气风发的父亲,张手笑着让父亲抱。
安世诚也开心不已,就势抱起小儿子,习惯性地低头欲招呼大儿子时,却又恍然想起安天祐的身份,不由一顿,放下安天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示意安天祐也坐。
安天祐知安世诚的别扭,便默默坐于一旁。
安天祝到底年幼,并不能感觉到此中的微妙,见父兄都坐下,他便钻进父亲怀里,轻车熟路地窝坐好,冲着兄长笑眯眯张开嘴“啊”。
安天祐低下头在桌上捡起一块最小的点心,送入弟弟口中,同时警告道:“马上要吃饭了,只许吃这一块。”
安天祝有听没有懂,只管紧闭着小~嘴美美地咀嚼。
安世诚见状,心里轻松下来。
他临出门时虽被妻子反复叮嘱,但到底还是别扭。
没法如从前那样以待儿子的态度对待现在的安天祐。
思忖一番,再看一眼上房,丘如意还没有出房来,于是安世诚正色道:“不管从前如何,现如今你我虽是父子,更是君臣。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助着你治理好大楚的,这不只是我身为安氏子孙的本分,也是多年来的夙愿。你,当明白的。”
安天祐点头,明白安世诚说这些话,是仍拿他当长兴帝。
他不由苦笑:“若不是阴差阳错情势所逼,我倒宁愿乃做那个父疼母爱的傻~子。”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见他脸色黯然,安世诚心中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欲待安慰,却又脑中一紧,想到安天祐的真正身份,于是硬生生拿开了手。
终于寻到相似衣裙换好的丘如意走了出来,见状,知安世诚仍放不开,便上前拉起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笑道:“虽然祐儿做了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但不管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孩子,这一条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你这样张口闭口不离君臣二字,太生分了,哪有什么父子情份。也忒无情了些,偏从小到大,他又是最肯亲近于你的,你却这般待他,祐儿小小年纪如何受得了。况且他自小得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他的脾性如何,你心里没数?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你做为他的亲爹,在帮他治理好天下的同时,仍要担负起教导他的责任来。”
按照常规来说,自是这个道理。
儿子做皇帝,他虽为摄政王,身份尴尬些,却也是无限荣光,而且这天下做父亲的,哪个不疼着儿子,帮他做好做大家业的,虽然这个儿子的家业大的离谱。
可是情况到底不同。
任他想破头破,也不会想到,儿子竟是长兴帝转世,这也就罢了,偏还是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怎怨得他面对着这样大来历的儿子放不开手脚?
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有福。
安世诚不由羡慕地看着妻子。
丘如意也正看向安世诚,见他看着自己,便忙示意他表示一下。
安世诚无法,只得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摆正脸色,训诫安天祐道:“你母亲说的对,你虽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但我是你父亲,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虽你有太傅教导,但我这里有话也要说到:得赖天恩祖德,你才能做了皇帝,须时刻记得你肩上的担子重万斤,一定要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方不负打下大楚江山的安氏列祖列宗。”
这是终于把自己当父亲了。
安天祐笑着点头。
丘如意却不满,见他只说些空话套话,可见仍是在敷衍儿子了。
不过考虑到他父子多时未见,乍一见,明是父子,却是子成君父做臣,上下颠倒,丈夫不自在也是有的。
况且自来富贵迷人眼,皇位更是无人能抵的诱~惑。
明明皇位是父亲的,却偏被儿子抢了去,虽是不得已为之,做父亲的能心无芥蒂,偶然一点小适应的小尴尬,也就无足轻重了。
丘如意便没再说话,反而鼓励地笑看着安世诚,倒让安世诚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勉强敷衍两句而已。
幸好此时饭菜已得,丘如意忙招呼家人吃饭,倒是解了众多的尴尬。
世家大户向来讲究食不言,皇室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