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不说这句话尚好,如今这么一提,胡大娘脸上的笑容变得奇怪起来。
宋氏便问道:“这里面又有什么文章不成?”
胡大娘低眉顺眼道:“若不是夫人问起,奴婢可万万不敢将那等子的话说给夫人听。”
宋氏笑道:“咱们妇人闲聊,又不是议论朝政,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你说吧。”
胡大娘这才说道:“那孩子被钊老太爷宠得不成个样子,小小年纪就霸王似的打奴骂婢,如今八九岁了,也没正经读过什么书,钊老太爷不在了,太夫人又是那样出身,这位小公子还不知将来如何呢。”
说到这里胡大娘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家的人长得都方方正正的,这小公子长得却不象太夫人,更不象钊老太爷,人都说怕不是钊老太爷的种……”
宋氏微一皱眉,胡大娘忙又说道:“都是外边人瞎传的,不管如何,他家比起那边的荣大老爷家来差得远了。”
宋氏说道:“现在看来是差了点,但后辈如何尚不得知呢,那边菡老爷家也有两个儿子吧,现在是个什么气候?”
胡大娘摇头道:“随了他们的父亲,一心读书,不事稼樯,不然也到不了卖田的地步,偏资质平平,现在老大中了秀才,老二还是童生呢。”
宋氏点头道:“倒是个上进的。我记得他家还有个女儿生得不俗,如今定了什么人家?”
胡大娘越发摇头不止:“要说这位若兰小姐,倒真真是花容玉貌,听说也跟着菡老爷认得好些个字,听说颇有些才情。奴婢见过那么些个小姐,如今看来,也只比咱们晴姐儿差一筹,族里其他人竟都比不过她呢。”
宋夫人笑道:“她就真的这样好?这样好的人,倒真是该做王妃呢。”
胡大娘怕宋夫人不喜,忙又笑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有那样的父母,她的性子看着也有些懦弱。不过倒是个孝顺的。当日菡大老爷去世,若兰小姐哭得泪人一般,后来粗衣素食守孝三年,身子便有些怯弱,如今又给老太爷守孝一年,身子越发不胜娇弱了,汤药不离身,看着竟象是个不长寿的,他家如今又这个样子,去哪里做王妃……”
“好了,老胡,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有些累有,你下去吧。”
宋氏闭着眼睛喝止住胡大娘,其实她本就是个极守礼的人,从不听这些闲言碎语,今天之所以如此反常,也不过是因为前几天丘敬休沐归家提了个话头罢了。
原来那日丘敬对妻子叹息道:“原本以为有方家在,咱们与他结了亲,以后在京城就能立足了,自此子孙上进,将来未必不能与皇亲权贵结亲,说不定丘家也跻身上流了呢。”
宋氏便点头道:“我也觉得再没有比姻亲更牢靠的关系了,也是方家太清高,不过出几个读书人,便自诩书香门第了,只知男子在朝堂经营,却不知拿女儿去联姻,有时枕边风更无敌,不然这次出事,也不会人人置身事外。”
丘敬却道:“这次是他得罪了太后,谁敢上去找死?再说了,方进未必没有联姻的心思,只是他家早年不济,结亲的人家自然也不济,如今好不容易起来,却哪有合适的女儿家来联姻,不然为何他家总对承儿挑三拣四,还不是想退了这门亲拣高枝儿飞。唉,话又说连回来,不是我丘家不义,实在是上面也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一个不慎,再把丘家搭上去,我便是丘家的罪人了。”
“老爷的一番苦心,丘氏家族的诸人都明白。”宋氏劝道,又说道:“其实要上面有个人说话也不难,咱们家好男儿好女孩儿也不少……”
话未说完,丘敬冷笑道:“咱们家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指望结什么高亲吗?你不见那边如源以举人之身娶个七品京官的女儿,就喜的什么似的,差点把儿媳当菩萨供起来。至于女孩儿,一个个乡下长大的,无知无识的,他们京城权贵之家能要这样的主母?当妾也嫌不够格。”
宋氏便笑道:“老爷也太看低咱们丘氏女孩儿了,除了那个丘如意,哪个不是知书达理贤淑温良?只是门第上差些罢了。”
丘敬哼道:“可不就是差在门第上了。”
宋氏试探着说道:“说起来皇亲权贵之家的妾,竟比寻常官宦夫人还要得脸呢,将来有儿子,也少不得一个太夫人的头衔。”
丘敬拂袖而起:“我们丘氏当年何等风光荣耀,便是现在也是诗书传家,我丘家的女儿去做妾,我丢不起这个人。”
宋氏便冷笑道:“这话原不该我这做晚辈的说,当家丘家还不是将女儿送给皇子做妾,这才做了皇妃,然后才出了个皇后,丘家才算真正荣耀起来。如果老爷怕丢人,咱们家不送嫡系的就是了,那旁支远族出色的女孩儿也不少,送上去,若是出息了,还不靠着咱们嫡系?若是在后院无声无息的,她一个远族,也带累不了咱们的名声。”
丘敬叹道:“罢,罢,我只管做好我的官,这后院的事,我也不插手,随你怎么做吧。”
宋氏听出丈夫心里活动了,便真的细心梳理起来,却发现那些穷了的远族旁支,还真没有几个出色的女孩儿,且又都认定自己是丘家人,宁可嫁给庄户人布衣粗食,也决不成了奴婢给人做妾。
几经周折,宋氏便将主意打到了丘若兰的身上,她自小绫罗绸缎金奴玉婢享受过了的,自然是受不住穷苦日子,况且她家的遭遇也着实让人气愤,她心中也定会充满愤恨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