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袁尚的心腹与一众重臣一起到自己的床榻前,这是什么意思?
许多人已经开始在暗暗地揣度了。
寝室之内,袁绍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平日里半黑半百的头发此刻已是几近hua白。披头散发,凌乱的散开在枕头之边,英武的面容显得苍老衰弱。
看到众人进来,袁绍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袁尚生母刘氏坐在床沿,垂着头默默拭泪。
望着袁绍苍白的笑容,众人的心头愈加难受,一个个施礼躬身,又强自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诸公,袁某的寿时将至。只怕今日,便要与你们说声道别了。”
“主公!”
从邺城赶来的审配当先流下了两行浊泪,苦楚言道:“主公,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还请保重身体。待日后康健,我等还欲追随主公平定天下,肃清寰宇,得酬壮志!”
袁绍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人之生死,天道纲常,非人力所能阻也,袁某终究亦是凡人中的一个,早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可不曾想这一天却是来的这么快....实在是太快了一点啊。”
众人闻言,各个泣不成声。
恍惚里,似听袁绍微弱的声音唤道:“显思,显奕,显甫,买儿。你们四个过来......”
袁谭,袁熙,袁尚,袁买四兄弟急忙上前,半跪在袁绍的床榻之前。
袁熙的喉结艰难的滚动几下。涩声道:“父亲,我们在这。”
袁绍欣慰的看了看四子,用一种暗淡的口气道:“儿子们。为父要走了。”
袁谭,袁熙,袁尚都已成年,心志坚强,唯独袁买年幼,听了袁绍的话,眼中的泪hua顺着面颊不停的袁绍的被褥上垂落.....
“父亲,您不会死的……您年前还答应我,要亲自教导孩儿的骑射功课,您要是走了,孩儿却是怎么办啊。”
袁绍长叹口气,双目中,浑浊的泪水亦是滚滚而下。
“孩子,父亲也舍不得你啊,只是人生在世,谁又能逃的过一死之劫?你年纪还小,涉世不深,为父若去,你当以三位兄长为尊,大事小事,需得请他们为你做主,不可任性擅为.....”
袁买泪流满面,一个劲的点着额头。
缓缓的将头扭向一边,袁绍的目光在几个儿子身上来回跳动,最终落在了袁尚的身上。
“显甫,你靠近些.....”
袁尚闻言,半跪着的身体急忙向软榻旁挪动了几步。
“父亲?”
袁绍喘着粗气,用极其微弱,却又能让整个屋中的人都能听见的嗓音缓缓说道。
“今时今日,若是你处在为父的位置上,河北四州的未来的路,你想要怎么走?”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满屋的众文武闻言无不骇然。
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袁谭亦是跪在床榻之边,满面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袁绍,又转头看了看袁尚。
一瞬间,嫉妒和怨毒的眼神充满了袁谭的双目。
袁尚静静的思虑了一会,方才缓缓的开口言道:“罢兵停战,休养生息,屯田养粮,裁剪兵员,充实敖仓,招贤纳士,以待天时.......”
袁绍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为父过去确实过于着相了,显甫,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这四州的江山,为父今日就全权交付于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河北之尊,袁家门庭,此刻起便由你做主!”
一旁的袁谭闻言,呆若木鸡,恍如被雷电劈中了一样。
袁尚心下一紧,道:“父亲,我.....”
袁绍开口截断道:“你不必推托,也不能推托。中兴袁氏,舍你其谁?这副担子,在你们四兄弟当中,亦只有你挑得起!原谅为父给你留下的这副残局,但我相信你能胜任,一定能!”
说着,他伸手握住袁尚的手,用力紧了紧,目不转睛,注视着这个长得极像自己的儿子,道:“答应我!”
袁尚热泪滚滚,抚首榻前,垂首道:“是,父亲!孩儿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中兴袁氏,剿灭曹操,洗雪今日之奇耻大辱!”
袁绍闻言松了口气,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孩子们,父亲对不起你们,一念之差,致使我袁氏在官渡和仓亭两番曹贼两番羞辱......”
“曹贼乃是当世奸雄,远非常人所能度之,但为父相信,只要你们兄弟四人齐心,终有一日,一定可以战胜曹操,平定中州之地,为父此生最大的荣耀,就是你们!有你们兄弟在,何愁袁氏不兴,何愁天下不宁……”
袁绍的声音越说越小,声音逐渐微弱,蓦然手一松,从袁尚的掌里滑落,垂在了软榻边缘。
“父亲——!”袁尚心沉谷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主公——!”满屋重臣顿时纷纷跪倒在地。
但见袁谭,袁熙,袁买三人亦是痛呼一声,纷纷扑到了袁绍的床榻上,趴在袁绍的身体上失声痛哭。
袁尚面色沉痛,定定的看着袁绍的遗容,有那样的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正置身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中。
人死灯灭,身陨气毁,无论在世时他曾如何地叱吒风云、睥睨天下,在走完轰烈的一生后,终归于无声无息。
泪水潸然而下,袁尚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
按道理来讲,袁绍并不算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对自己的关心,关爱之情,却是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