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鬼君郁垒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一个人抱着坛酒,对着幽幽夜色自斟自酌,甚是雅趣。
他见着风弦送曼珠回来,眉头一皱道:“过来,赔我喝一杯。”
“什什么?”
风弦感觉自己定是听错了,一来自己不会喝酒,可谓平生滴酒不沾,二来陪酒也不是她的风格。
“陪我喝杯酒。”
那鬼君郁垒眼眸一沉,一丝忧郁闪了过去,举起酒坛子,当真是恳求人的人作风,十分地落魄黯然。
“小的小的”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就是我,顶天立地的人,怎么还叫小的?”
他这一声,言辞粗糙,声音却极温和,仿佛跟一个极熟悉的人说话似的。
“我我不会喝酒”
“好得很,不识愁滋味,便不识酒滋味。”
郁垒说着,当真是有万般的愁绪似的,举起酒瓶子,又仰头狂饮起来,那阵势,仿佛愁绪一刻不走,他便要一直这样浇灌下去。
他本是万恶的王,在地狱呼风唤雨的,手段狠辣惊悚,却在这深深夜色里,如此落魄伤心。
风弦竟有点看不明白。
“我陪您喝。”
风弦一把夺过鬼君手中的酒坛子,闷着头喝了一口。
酒入肺腑,当真是腥辣浓烈无比,只觉激得她眼泪都要蹦出来。
风弦这一夺酒坛子,鬼君仿佛看不明白了,一副举着酒坛子的姿势,手却空在半空,定定望着风弦。
见风弦喝得甚是卖力,却是一副不会喝酒的作死样,鬼君又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坛子,潇洒地往口里倒了半坛子,道:“难道你也有什么伤心事?”
“是鬼君有伤心事吧?”
“不错,本君确有烦恼事。”
想不到鬼君这么直言,这可大大出乎风弦意料了,一般的人,有伤心事总会遮遮掩掩的,尤其在女性面前。
“鬼君倒是坦率之人。”
“你要笑话本君了吧?”
风弦一听噗嗤笑了出来。
很强的人示弱,倒是有那么几分可爱。
“谁没个伤心的时候,伤心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此刻估计天神还犯愁呢。”
鬼君一听风弦这样说话,亦是哧然一笑,道:“天神的确有可多事需要愁。正如你所说,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无愁之人。不多说,咱们喝酒。”
鬼君说罢,把酒坛子给风弦扔了过来。
风弦接住酒坛子,与鬼君并排坐在地狱的大殿前,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地狱的天空永远透着血色,但是那夜色却是极清凉的。
素来都说酒能解愁,风弦也想试一试,到底这是真理还是谎言。
“你说你一朵昙花,好好的阳间不呆,干嘛到冥府来谋职?”
“阳间混不下去了,所以到阴间来试试。”
“阴间有什么好混的?整日面对的都是各种亡魂,过的日子暗无天日。”
“感觉阴间比阳间单纯。”
“那是你还不识得阴间的复杂。”
“哦?阴间也复杂?”
“怎么会不复杂?花族之人果然单纯天真。”
“怎么个复杂法?”
“就比如最近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既不能让他过分受苦,又不能让他受同处于地狱之人的嫉妒。很是难办。”
“哦,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待遇?”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天族之人。人有三六九等,妖魔神仙莫不如是。”
风弦听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他口中之人莫不是说的是白及君?
“遇到这样的人,地狱一般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能怎么处置?好好看着,不能有半点闪失。看守之人与他一起承受地狱般的折磨。”
“难道这就是这妖孽烦恼之事?”
风弦眯着微醉的眼睛,怎么看,眼前之人都有几分妖孽禀赋,总之,在阳间真没见过这样讲究又邋遢之人。
他穿的衣服,炫黑的袍服下,竟然是女子襟衣的朱红,十分妖娆。
然而,他那举酒狂饮的样子,东倒西歪的,身子都站不直,哪里还有样子可言?
“那为什么不把他放了?”
“放了?他需要历劫,你也得跟着受苦。这就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运。”
这句话从掌管地狱的君主口中说出,风弦倒有点不敢置信。
他应该不是小人物了。
“您是地狱的主,谁敢”
“别说大话,喝酒!”
这鬼君倒是挺实在的一个人,风弦其实最不擅长的就是拍马屁。
见他这样,也不多说话,接过酒坛子继续喝。
喝到半憨,风弦试探道:“这么重要的人物,的确很难办。既不能得罪,又要让他历劫。地狱就没有设置一个特别的场所,以供这类人历劫?”
“有啊,那叫孤独地狱。”
“孤独地狱,那就是说白及君在孤独地狱中?”
风弦心里一琢磨,又问道:“何为孤独地狱?”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花朵。孤独地狱不同于八寒八热地狱,那些都有固定的地方。但是孤独地狱处在虚空或是山野之中。受狱者孤单一个人受着地狱情境的痛苦。随着孤独地狱的处所不定,其痛苦也不定。有的被夹压在崖壁中,有的封困于岩石之内,有的冻结在冰里,有的煎煮在沸泉中,还有火中烧炙的,总之受着极大的苦楚。还有些转生到日常使用的杵臼、笤帚、瓦罐、门、柱子、灶石、绳子等色境上被逼榨煎迫。有的每日生死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