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抱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一丝苦笑如烟飘过唇角,那些事他似乎真得已经忘了……
正想着又听那女子低低道:“我所求什么?我并无所求,只是不想看到有人饿死,不想看到异族入侵,不想看到我大明在无止尽的内耗中丢尽了最后一点老本。你们恨刘瑾,我也恨刘瑾,但我却并想他死。刘瑾有刘瑾的用处,比如开海贸……”
“你为何如此执着开海贸?”
杨廷和难以理解简宁的思维,这个女子跟他见过的都不一样,今日一番交谈更是令他难以理解这人。
小小平民,居想开万事太平?这心胸!到底是天真还是真有本事?!
“虽千万人吾往矣,先生的心胸着实令在下敬佩。”
杨廷和正了脸色,“只是这份重任不该由你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家担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简宁淡淡一句令杨廷和心头震撼。他不由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她依然是从从容容地站在那儿,可她身上却多了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那是一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
怎么可能?她一介女流……
杨廷和不知后世的历史,不知在他去世以后,华夏这个苦难的民族又经历了什么。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太平天国,八国联军,租界之耻,十四年抗战,美苏核讹诈……
中华民族的辉煌仿佛随着明朝的灭亡一起消散了,他的接任者毫无建树不说,甚至开了文明的倒车,生生将一个帝国崩得四分五裂。
如今她生在这里,她所求也不过是自保罢了。她不想身边那些可爱的人来遭受这些,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也许这就是老天让她来这里的意义。
“天下之大,超出你们的想象,走出去了,才会知道我大明国土何其渺小。海外有着无数肥沃无人耕种的土地,只是没人去取罢了……”
“你又如何得知……”
话一出口,杨廷和便闭了嘴。常州的地理位置在那儿,离着淞沪很近,多有海商,她既能说动陛下私下做海贸,自然也会知道一些海外见闻。
“杨大人。”
简宁忽然正了脸色,“有些事让小人去做,借刀杀人岂不是更好?海贸利益,大人可见了?至于邸报,呵呵……”
简宁笑了起来,“陛下不想被蒙蔽圣听,想办个面向民间的邸报也并无不妥。大人也可撰文刊登,如此某些小人的行径岂不是无处可藏了?”
杨廷和眼睛一亮,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人碰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顿了下又带着探究道:“先生是想学圣人,辅佐陛下么?”
“不敢。”
简宁淡淡道:“这般生活已是颇费心力,如今我只想铲除了后患,让其不敢动弹,然后回家乡过我的日子。”
“你不想留在陛下身边?”
杨廷和惊讶。这世上居然还有女子不想做皇妃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有些人,是不能肖想的,否则只会带来无尽的苦果。与其如此,不如归去,清茶淡饭,以书为伴,倒也不失乐趣。”
简宁的眼里流露出落寞。她跟正德,终究还是不可能吧……她可以骗自己,他是君,她是民,在这三妻四妾为正常三观的年代里,自己跟了他也无可厚非。可是,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爱就要全部,否则不如不要,哪怕是天子也不能例外。那些迷茫阻挡不了她,从她懂事起,迷茫就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就像对胡彦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是没用的。她喜欢正德,但正德是天子,不可能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不如现在退出,免得以后更难过。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
这一句让杨廷和眼睛莫名发酸。他想起了自己的发妻,那个已经离去的女子……
只是……
他望向简宁,心里不由大骇。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最易成为感情的傀儡。可眼前的女子明明爱慕着天子,可却能用理智克制自己,这是何等可怕的自制力?!她才十九岁啊!
这一瞬,杨廷和仿佛看到了武皇再世,心中不由警铃大作,这样的女子绝不能成为天子的人,之前他们都想错了!
他不动声色地道:“天家无小事,先生是通透人。”
简宁望了杨廷和一眼,轻声道:“看来乾清宫里的确是闷了些,又有人来了。”
杨廷和转身,见一高大男子行来,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来者气度雍容,面容英俊,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瑾手下头号谋士,如今任吏部尚书的张彩。
张彩来到二人跟前,笑着道:“我道杨大人去了哪里,原来是在这里与佳人谈天论地。”
这话诛心。
且不说简宁如今正是正德的心头好,就是普通姑娘也担不起与男人私会这名声。不愧是刘瑾的头号走狗,智慧不是盖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好看的人竟如此恶心,也倒可惜了老天给的好皮囊。
杨廷和一蹙眉,不动声色地道:“张大人说笑了。不过是酒喝多了,出来吹吹风,凑巧遇见先生。说来也巧,我倒也是射雕书迷,见了先生自然想问问,先生下部书写什么,何时写。”
此寮想陷害自己吧?简宁想起后世小说的那些桥段,忽然想,正德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