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听着这些宫婢议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忽然间,他对刘瑾生出了一丝恨意。
以前他跟简宁过不去,他至多也是生气刘瑾不懂事。可之前简宁都放下身段了,给他出了主意帮他度过了难关,他反过头来就这样打简宁的脸,这已不是意气之争,这分明是刘瑾气量狭小,非君子!
他敢这么做,就完全没在意过自己的感受,这哪里还是忠君之人?
正德对刘瑾的感官很复杂,复杂到他自己也说不清。说句大不敬的话,刘瑾在他生命里其实扮演了父亲与母亲的角色。
他虽是弘治帝和太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孩子,可这对父母能陪伴他的时间毕竟少。自他有记忆起,便是刘瑾在照顾着他。这份感情,不会比亲生父母少的,这也是正德为何如此容忍刘瑾的原因所在。
而如今,这份容忍也终于到了极点。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帝王就是帝王,刘瑾再好也不过是家奴。区区家奴仗着恩情,一次又一次地让帝王难做,正德再仁厚也难免会生出恨意来。
毕竟,在他的理想里,刘瑾应是能体察自己的心意,像自己的爱护之心一般去爱护自己的女人。
所有的怒气终是在这一刻化作了一丝怨愤。特别是听到刘瑾竟是胆大到克扣宫人钱财,更有种被当猴耍的感觉。他阴沉着脸,跨过承乾宫宫门,入了正殿到了小隔间。
橘色的烛光将整个殿内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烛光里,瘦长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他眼一扫,便知桌上哪几道菜是她做的。宫里厨子虽多,可能将江南小菜做得如此有诗意的没有别人,只有她。
这几个菜都是她拿手的,里面醋排骨。望着忙碌的身影,想想她今日所经历的,正德的心里越发愧疚了。
“陛下万岁。”
宫人见到正德来了,纷纷下跪行礼。简宁转过身,见是正德便是笑着道:“你回来了?快吃饭吧。”
言语平平,好似她就是个等待丈夫归家的普通妇人,令他充满愤怒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慢慢软和了下来。
“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
他上前握住她手,“本想早些过来陪你,只是朝里发生了点事,议事议了一天……”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今日都做了什么?入宫第一天可还习惯?”
“都挺好的。”
她笑着道:“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回来吃饭睡觉,下午又写了会儿东西。”
只字未提宫门被泼秽物的事,这让正德心里越发愧疚,同时越发恼恨刘瑾。
“你又胡说。”
他道:“我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
简宁笑笑,“难道是那个小答应的事?”
拉着正德坐下,“我今个儿做了道银菊汤丸,是用干白菊,干百合与糯米粉做的。这糯米粉我可筛了好几遍,花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这汤丸配着汤喝最是去火,陛下尝尝吧。”
“你一点也不在意?”
正德有些诧异,“刚入住的宫门被人……”
“不是不小心么?”
简宁笑笑,“人都被太后罚了,还计较什么?陛下难不成真以为有谁要暗算我不成?”
她摇摇头,“我也无甚损失,再说,说是人指使的,可证据呢?无凭无据的也不能瞎说不是?陛下累一天了,别为这些琐事烦忧了,还是先吃饭罢。”
正德点点头,没再纠结这话题。
无凭无据的,的确不宜再追究下去。只是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刘瑾干的,即使没证据也不能放过他,总得给点颜色他看看,不然他这条狗都不知主人是谁了!
“陛下,空腹饮酒伤胃,且酒非好物,陛下还是少饮些吧。”
“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管家婆啊……”
正德抿了口酒,一脸惆怅,“安化王造反了。”
“安化王?”
简宁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书来,不由乐了。
这安化王正如明朝那些事的作者形容的那样,当真是生得憋屈,死得猥琐。
造反就造反呗,好歹也坚持下啊!结果连二十天都没撑到,就被部下给擒了。连内部都没搞定,居然还敢造反,造得如此滑稽,就是想不记住这段都难。
她瞧了瞧正德这脸色,知道这熊孩子刚建立起的信心又受打击了,不由抿嘴,安慰道:“陛下自下诏罪已后,便是一心以民为重,以国事为重,安化王造反不得其时,其势,难成大事。没准还没出安化呢,就被人拿下了呢。”
“此话何解?”
“这天下太平的,您说谁吃饱了没事干去做掉脑袋的事?安化王想造反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想造反呐。”
正德苦笑,“他既能起事必是有准备的。他非造我的反,而是以诛刘瑾,清君侧的名义造反。刘瑾这几年狂妄自大,眼里已没了尊卑,不知背着朕做了多少坏事,他若以此借口造反难保没有人响应。”
他顿了顿,将酒喝掉,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下了一个很大决心般,低声道:“刘瑾虽有过,可到底伺候过我一场,我也不想他日后落个凄惨下场,准备这就发落了他,让他去南京罢。”
简宁眼皮子一跳,心里闪过震惊。
正德居然主动要发落刘瑾?为什么?她之所以一直忍让刘瑾,就是因为正德对刘瑾的感情复杂。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在刘瑾那儿得到了父爱母爱的代偿,并不仅仅只是一颗棋子。
许多大臣不明白这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