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寒风猎猎,过了午时,便有小雪至。
乾清宫露台上打扫的宫人纷纷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默许愿。
初雪飘零,荡尽人间污秽,此刻许愿,最是灵验。
少时,雪纷扬,顷刻间,紫禁城的琉璃金瓦,玉阶红墙便蒙上了朦胧雪白,远远看着,竟有些孤寂之感。
一柄罗绢凉伞被撑开,天子的身影出现在乾清宫露台上。宫人们纷纷行礼,大气不敢出。
晋陵先生走了,似也将天子的嬉笑怒骂带走。眼前的天子身量容貌依旧,可沉默寡言间竟已隐隐有了几分天家难测的威严之感。
一身黑色绣有金龙的常服衬着越发立体阳刚的五官在这寒冷冬季里,更显几分寡淡,威严凛然。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天子未叫起身也不敢起,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都缩进衣服里,好当个隐形的人儿。
天子不胡闹了,可却难伺候了。
正德怔怔望着飘落的雪,深邃的眼倒映着漫天的雪更显幽冷。
过了许久,略带深沉的声音才传来,“大伴,你说先生到家了么?”
刘瑾心里暗恨。晋陵走了一月,自己也搜刮了神似的美人敬献。可哪里晓得,不但没博得龙颜一展,反又受了警告。看来简云舒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今只能暂时忍耐,待陛下在她身上得了乐趣,再安插也不迟。
这后宫,有他刘瑾一日便绝不会让简云舒一人得宠!大家走着瞧吧!
想到这里,刘瑾将心里的嫉恨压下,摆出一副笑脸,道:“陛下心疼先生,派那多人护送,各驿站也因陛下圣旨而予方便,想来晋陵先生路途不会奔波,估摸这两日就该到家了,皇爷毋庸担心。”
“她那人猴精猴精的,朕倒是不担心其他,她那性子啊……”
似是想到了以往相处的情景,朱厚照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笑容,“就算是掉土匪窝里,朕该担心的也是那群土匪。”
刘瑾这话没法接,只好陪着干笑,“是,是,先生聪慧过人又有皇爷庇佑,哪个不长眼的敢找她老人家的麻烦?”
“知道就好。”
朱厚照撇了刘瑾一眼,意味声长地道:“大伴如今明白了朕的心意,朕甚是欣慰。你能想通就最好了,你跟她都是朕最重要的人,你敬着她就是敬着我,朕不是薄情之人。”
刘瑾心里一跳,忙道:“是,奴婢之前是猪油蒙了心,不该听信谗言的,也不该放任下面小崽子胡说八道,乱做事。”
正德勾唇一笑,也未揭穿刘瑾,只道:“那你得好好给他们紧紧筋骨了。毕竟,如今的晋陵先生不日就要成为这天家的媳妇了,可容不得几个狗东西议论。”
刘瑾的呼吸一下有些紊乱,可随即又变得平静,躬身作揖,“是,奴婢省的,定好好管束,不让皇爷忧心。”
正德未做回应,只望着越下越大的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江南……冷么?”
熟悉的城郭出现在眼里,赵基不由内心欢腾,拉着缰绳调马头,来到车边,欢喜道:“先生,先生,看到常州城了,看到常州城了!”
天寒地冻,又处小冰河期,哪怕是江南,运河也是结了冰。一行人从京城只坐了一段水路便不得不行陆路。紧走慢走的,也赶了一月才到了南京。在南京歇息一晚,天不亮就出发,走了一天总算是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常州了。
此刻望着就在眼前的常州城,疲惫的旅人无不兴奋。那些从京城跟随而来的侍卫们也是格外高兴。
晋陵先生为人宽厚,对他们这些当兵的也无歧视。一路行人,总多有照顾。走了一月,人心也就这么被捂暖了。
如今终于将人安全护送到地方,交了差事心里自然高兴。
简宁拨开车帘,望着外面熟悉的风景,脸上露出了笑容。
京城再繁华不及家乡一碗水。离开这么久,总算到家了,怎能不高兴?
当下便道:“抓紧时间进城,今个儿我请大家伙儿吃一顿好的。”
赵基高兴,不过却没糊涂,忙道:“先生,吃饭的事不急,先将您送回家,然后我等先去衙门点卯交差事。”
简宁这才想起赵基已是百户了,到了地方自然要去报道的。那些侍卫也自然不可能随便在城里住下,自是要住军营去。
想到这里便是一笑,道:“那今日就先去复命吧。”
顿了顿又道:“一路行来,风餐露宿颇为辛苦,不要亏待了兄弟们。今日就劳您安排,明日让我略尽感谢之情。”
赵基哈哈一笑,“跟着先生就是有福了,哪需要什么感谢?走走走,赵某先护送您回家。”
车帘子又被放下,视线再度变得昏暗。简宁揉了揉巴哥的脑袋,巴哥翻了下眼皮,翻了下狗身,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德性。”
简宁捏住巴哥的耳朵,“脾气越发大了。”
巴哥的内心是崩溃了。自打到了京城,他延用了好久的名字就被天子老人家给搅和了。天子老人家觉得它该叫大将军,大老虎啥的。可自家主人不让,争来弄去的,最后竟成了这奇怪的名字。
狗生不易啊!
李娘笑道:“这狗子成精了,姑娘莫理它。”
简宁笑着揉了揉巴哥的耳朵,道:“嗯,不理它,今个儿到家了,心情好,不跟它计较。”
张妈笑着道:“之前已让人报信去了,扁头家的是个麻利的,带着碧珠和香芷已将家里收拾妥帖,两个时辰前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