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久不见,太傅大人。”
我到达晋城不久,卫军的铁蹄终于跟着践踏了过来。
我也终于知道,让兵府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是因为那位上级正是苏行。
苏行蹙着眉,在窗户前久久伫立。
我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阿错便跟了进来,等看到他父亲的身影,立即缩去了我的身后。
只是哪里瞒得了苏行。
“出去。”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阿错包子一样圆圆的脸鼓了鼓,似乎要哭出来。
我摸了摸他的发髻,让下人带他出去,才问苏行,“我来了这许久,倒从来没见过阿错的亲娘。”
他目光淡淡扫过窗外一从鹅黄仙子草,声音淡淡,“他母亲生下他不久就去了。”
我没有问阿错的母亲是不是杜小冉,但从他略微相似的眉眼中似乎可以猜到。
言归正传,我们很快谈论到卫军的事上。
“卫国军队已经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外,今天,我收到这个。”他从怀里拿出一片丝帛,那丝帛上赫然盖着卫国的章。
“呵,限三日内,交出长公主。这卫国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大赵皇室几乎全部落网,他们又怎么能容忍,你逃脱呢?”
我默了默,“沈鲤找到了吗?”
他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片带着血的青色衣袂,“这是随着信一块儿寄过来的。”
那赫然是沈鲤的东西。
我沉默了会儿,苦笑出声,“大人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卫国虽是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君主也很年轻,但是一向在兵器上很霸道,七国中,最厉害的弓弩师都是出自那儿。世人以为,他们出名的只有兵器,其实不然,君主十六岁就能登基,一路开疆拓土,将卫国治理的几乎能和齐国并列。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啊。”
他怅然看向窗外,“公主知道城外有多少人么?”
我听人提起过,“十万。”
“那么城内呢?”
“不到三千。”
晋城是个小地方,民风淳朴,只是偏居一隅,不参与任何战事。
只是如今,他们摩拳擦掌,抄着家里的铁铲大勺,全部准备和卫国一战。
但这张战争,其实原本没有必要,大赵大片国土都沦陷了,齐国君主正在赵国的王座上逍遥快活。
这么一个小地方,根本不需要十万兵马,只需要一道诏书,小小的晋安城的城主就会乖乖的举起降旗。
果然,不到下午,城主便哭哭啼啼的过来,一面和苏行说话讨主意,一面时不时的偷偷瞄我。
这一代晋城城主,是我远房叔父那辈的子嗣,也算半个皇亲国戚,父皇觉得他们那一系,都生的太柔弱,做不了守城的大将,便都是往小地方随便一封。
如今我这远房表弟,终于将话头扯上正题,“太傅大人,你也知道,我们晋城一想安居乐业,也不过几千人,怎么和卫国十万人打呢,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苏行端着盏茶,慢慢喝着,“那大人的意思是?”
城主终于朝我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我代晋城数千人请求公主……”
他话没说完,苏行将茶盏重重放下,“不行。”
城主扭头看他,目光含泪。这个表弟,生的弱些,一身灰纱覆孔雀翎的衣服,穿着很是阔大。长眉细眼,面色白净,倒想是替人背书的书童。
我将他一把拽起,“你以为,把我交出去,晋城就有救了吗?”
他呆呆看我。
“你一旦把我交出去,整个大赵才算是真的完了。皇兄们都沦落卫国牢狱,朝中无人主持大局。但我好歹还有个公主身份。”
这位表弟噗嗤一笑,不知是无奈还是觉得可笑,“国都没了,哪里来的公主。”
我揽袖坐下,“大赵形势危急,虽然大半江山都被侵吞,可是还有一条若水。”
我想起早上和苏行的话。
我说,“以三千人抵挡十万人,晋城不可能做到。可是我若前去投降,她们也不一定会放过晋城。”
晋城后面是其他城域,虽然都不及晋城,但加起来也是几千里的国土。
晋城丢失,接下来卫国想要得到剩余的土地,一定势如破竹。
苏行看着我抓狂的模样,倒是淡定的很,还让人把我怀里睡着的阿错抱了出去。
“你忘了,你还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对于前朝人来说,你是先皇遗孤。对于如今受苦受难的百姓来说,你是唯一还留在大赵的皇室,他们要还想留在这里,势必得仰仗你。”
此刻,面对我那没什么志气的表弟,我只好以苏行的话回他,“晋城就在这若水北岸上,卫军要想过来,必须先过河。在这期间,我们还可以找援兵。到时候,即便不能在夺回失去的地方,也能保全这若水北岸。”
城主哭丧着脸,“援兵?盛京一丢,那些禁军都跟着倒了大霉,边防战士只怕逃兵都不少,何况铁柔、羌族在这个时候不趁机攻过来就不错了,从哪儿找援军。”
我与苏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