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他,“关外可还在打仗吗?”
他手中的酒杯一滞,微微抬起下巴时,露出上年一些青色胡茬。早不是当年在京中喝酒为乐、鲜衣怒马的少年。
有那么一瞬,在岁月侵蚀下的这张脸显出一种萧索神情。
“关外百姓朴实,可那儿的军队却是铁血汉子,个个都是钢筋铁骨,马上作战连我们京中的军队也比不了的。”
说完之后,立即痛快的喝下一杯烈酒。
他身边的副统领这时候突然笑出声来,“总兵大人不知道十三殿下的牺心思吧。只说关外的百姓如何,将士如何,怎么能少了关外的姑娘。”
他并不知道我是女子,言语间渐渐开始粗鄙,脸上也显露出一种坏笑。
我虽然心里有些不快,到底不能发作,只好装做喝酒打马虎眼。
那人却没有什么好眼色,捉了我的袖子,侃侃而谈,“别看关外风沙大如斗,夏季太阳烈,冬日霜雪又多,可那儿的姑娘是真的不错。眼睛带着点茶色,身体又软,跳起舞来曼妙无比。”
他咋咋舌,像是回味了一番,十分兴奋的把头转向谢凉,“这个,大人可比我清楚多了,是吧。不说那些给大人送花的姑娘,就是跟着大人身后送大人回家的女子都排出来好长的队。那场面,啧啧……”
谢凉没接话,拿起那壶酒给副统领斟满,不动声色道:“那是她们感谢我朝派兵保她们平安。叶副统领,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谢凉这个人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极有气场的人。他笑时,让人如沐春风,仿佛受到最高礼遇,忍不住就想仰望他。不笑时,薄薄的唇线抿成一条,让人瞬间就崩起了精神,仿佛是夏日阴气沉沉的天边即将迎来一场雨。
这时候的他就是突然冷了脸色,叶副统领跟随他多年,不可能感受不到。大约知道自己多说了些话,叶副站起身仓皇喝掉了那杯酒,便借口军中今夜要守夜,立即溜了。
谢凉倒不是很在意,不知不觉,一坛花雕竟已经完了。
我看他眼角处有些红色,怕他醉了,不好回营,只好去跟店二结算了酒钱,扶着他往回走。
这个人看着很瘦,全身的重量对于我来说却像是巨石一样,走出店家没多远,他突然开口道:“殿下,你这一生可有后悔的事情?”
我一愣,看着面前清凌凌的月光,被月光的阴影笼罩的四分五裂的砖石,摇摇头,“没有。唯有对在母妃生前没能和她多说说话感到遗憾。”
他的温热气息被吹到我的脖颈旁,一阵剧烈的酒气穿来。
他大约是醉的厉害了,不甚清明道:“很久以前,有一个新娘,跪在地上求我,让我放她走。我因为自己的私心,没有答应她,还劝她忘记那个人。后来,不过一夜之间,她用了我的匕首,自刎了。”
我当然知道那个新娘就是六公主霜生。
只是斯人以逝,徒留遗憾罢了。
我拍拍他人肩头,“六公主素来宽和,不到绝境,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只是和亲一事,避无可避,若是换一个人送她出关,结果必然还是一样的。”
我知道谢凉的私心是什么,他从来不喜欢束缚,为人洒脱不羁,当年侯爷与夫人逼迫他继承侯爵,他断然拒绝。
只因他上面只有几个姐姐,这件事也只能落在他的身上。为了逃避母亲的逼迫,他亲自向皇上请求,送公主出京。
我能想到,六公主从轿中眺望渐渐远去的大赵河山时,内心是如何渐渐绝望,就像那一天从轿子里跌到御花园后的巷道里一样。
远处传来一阵阵哒哒马蹄声。
周遭四处静谧,那蹄声渐渐清晰,等已经来到面前时,我看到了青衣伟岸的沈鲤。
“十三殿下,宫门即将下钥,顺子不放心你,求我出来看看你还能不能回去。”
他背着一身月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身上原本挂着谢凉,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突然站直身体,冷冷的看向沈鲤。
沈鲤毫无察觉,只是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将一槟棕色马鞭和手中冷硬的缰绳递给了我,“殿下,回去吧。宫里出事了。”
我心中一震,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蔓延开来。
再也不顾的这两个人的事情,翻身上马,直接向宫内赶去。
四周风色瑟瑟,圆月被黑影团团笼罩住。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在周遭蔓延。
我最先跑进毓正殿,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几盏不怎么明亮的灯笼。
父皇平时最讨厌玩忽职守的人,此时,这些丫鬟太监都去哪儿了?
我心里散发出阵阵寒意,又像是被整个浸泡在了冰湖里,只能不停的向宫内的巷道跑去。
宫里灯火大亮,羽林军、金吾卫在甬道上急切的奔跑着,一列列黑影在墙上映出诡异的光芒。
我远远看见最前面的一个高大人影,在他路过我时,被我拽住,“徐校尉,宫里出什么事了。”
徐肖浓眉紧促,挥手让身后的士兵先行,自己引着我到墙角下,低声道:“陛下遇刺,宫中现在正处于警备状态,只许进不许出。”
“父皇……父皇他……”我结结巴巴说出这几个字,就再说不下去,宫中有刺客的事情虽然每个宫廷都会发生那么几次。
可从没有现在这样风声鹤唳过。当年,我很的时候,听说刺客进宫,锦元殿的丫鬟太监死了上百人。父皇也是差点落入敌手。
还有一次,据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