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回道:“玫娘也念着你呢。只是她如今已经出家为女冠,不便待客,所以才不曾过来。”
王十七娘道:“儿很是想念九娘姊姊,可否去瞧一瞧她?”
李氏想了想,对陪在一侧的晗娘道:“晗娘,带着你十七姑姑去薰风阁罢。”
晗娘懂事地点点头,起身带着昐娘一同引着王十七娘出去了。崔氏的一位贴身侍婢也随了上去。韦氏看着她们的背影,目光闪了闪,又随意地寻了个话题说起来。李氏、崔氏身为五姓七家嫡女,教养见识样样顶尖,说起什么都是游刃有余、不卑不亢,她也便暗暗收起了轻视之心。
薰风阁里,王玫正陪着王旼顽捉迷藏。捉迷藏是个很容易便热闹起来的游戏,除了大郎王昉之外,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很是喜欢。王玫也一直希望捉迷藏能让两位小侄女增加一些活动量,毕竟光凭着打秋千和散步,增强体质也有限。当然,最喜爱这个游戏的是王旼。他总喜欢藏在那些以为旁人瞧不见的角落里,露出了脚或者衣袖也毫无自知。王玫、晗娘、昐娘也总是让着他,数次从他身边经过也假装瞧不见,逗得他游戏结束后常常笑得灿烂无比。
因家中宅院太广阔,游戏通常限制在一个院落里。薰风阁是孩子们最喜欢藏的院子,花木众多,空房间也很多。每到这个时候,王玫总是让丹娘、青娘将库房之外的所有房屋都打开,任他们钻来钻去。
因今日晗娘与昐娘不在,王玫又叫了春娘、夏娘、秋娘、冬娘陪着一起顽耍。她带着青娘在院子里四下寻找,丹娘站在小楼边笑看着她们一次又一次从王旼躲藏的茶花树边经过,完全无视了他不小心露出来的半截袍子。
王十七娘到时,便正好见她穿着一身白青色道袍,含笑立在秋风中。许是装扮的缘故,又许是分别多年的缘故,她不自禁地停下了步子,格外仔细地端详起了这位族姊。晗娘与昐娘很快便加入到了游戏当中,王玫也随之望向了王十七娘:“十七娘,原来真是你。”
“九娘姊姊。”王十七娘唤道,听起来有少许艰涩之意,“多年不见,你怎么出家了?”
王玫怔了怔。也许因为她们是同辈,这姑娘并没有露出什么甜美的笑容,话语也十分直接。不过,听起来却没有任何恶意。她的性情,与她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
“我已经和离归宗了。”王玫也答得很坦然,“因与道观有缘,所以便出了家。”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也只是一时而已,修身养性一段时间后,可能就会还俗。”
王十七娘松了口气,蹙眉道:“张氏不过是寒门小户,九娘姊姊本就不该折身下嫁。这样的人家,与咱们太原王氏本便是云泥之别,如何能过得下去?”她顿了顿,又道:“你是不知道,你的婚讯传来之后,族里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些长辈说要去长安训斥族世父、族世母呢!”
王玫自然很清楚此时世族、寒族之间的门户之见。不过,她从未想过,王奇与李氏将爱女许给了张家,竟然顶着如此大的压力。那时候前身刚从元十九的情伤中走出来,他们也是为了女儿的婚姻幸福着想罢。若是嫁入五姓七家,与元十九多有交集,难免会露出什么行迹。如果旧情复发,失节之事又追寻出来,便难以翻身了。何况以前身的性子,恐怕也无法承担身处高门、婆媳妯娌之间相处的压力。彼时张家只得张五郎一个独子,又是诚心上门求娶,想必也许下了不少诺言。于是,他们便无视了门第之见,只希望女儿获得一个好归宿。却不料,最终——
王玫恍然回过神,心中长长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呢?何时来的长安?在舅父家里过得可好?”
王十七娘有些勉强地一笑,却并不似初见的时候那般甜美可人。她似乎也并不想多加掩饰,满不在乎地答道:“嫡亲的舅父,又哪里会待我不好呢?只是,舅父舅母都忙着,一时也总是顾不上我,便将我交给表嫂们照料。倒是表兄弟、表姊妹多得很,不但有崔家的表姊妹,几位姨母家的表姊妹也都像我一样住过来了,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王玫听了,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瞧着这十五六岁的少女眼中流露出的郁色,知道她过得并不好。鸿胪寺卿崔家虽是母家,但家风如此,舅父舅母又不怎么管她,想必底下表嫂表姊妹待她也不会热络到哪里去。寄人篱下,如今婚姻又有求于人,她心里也定是积压了无数委屈。只是,那是大房的安排,他们三房即使察觉了什么,也不可能插手。
王十七娘跟在她身后,缓步边走边随意地瞧着薰风阁内的风景:“今天才登门,我心里实在很过意不去。其实,我已经来长安半个多月了,早便想着给族世母送信,他们左右推诿只说家中忙,没有合适的人去送。但是,南平公主府那头却早早地便派人送过去了。”
“毕竟是公主府。”王玫接道,“哪里敢怠慢?”至于像他们这种低阶小官之家,再怠慢也无所谓罢。
“是啊,毕竟是公主府,送过去的信便像砸进海里的石头似的,没有半点声响。”王十七娘轻讽道,“上回在真定长公主府见到你,瞧着李氏待你颇为亲热,回去后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