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定下终身之约后,崔渊便从崔韧的院子里领回了崔简,满面春风地骑马回了崔府。仰头见他心情甚佳,崔简睁着圆圆的眼睛,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微微撅起嘴抱怨道:“王娘子也来了么?从母竟然没提过,阿爷也不告诉我。”居然没有让他与王娘子见上一面,算起来他们也有将近十日不曾见了呢。
崔渊瞧了他一眼,含笑道:“阿爷与九娘有要事商量。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赏花宴,到时候你再去见她也不迟。”其实,他原本也只是想见一见王玫,与她说些话一解相思而已。却没料到这一回见面竟然如此之巧,正赶上她欲解疑惑之时,轻轻松松便得了佳人首肯。他们既然已经是情投意合,便该走下一步棋了。
崔简瞅着自家阿爷的神情,大胆地猜测道:“王娘子愿意嫁给阿爷了?”
崔渊微微颔首,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勾:“阿实,与以前一样,此事不可教旁人知道。尤其是你祖母与祖父,他们尚不知九娘的品性,恐怕不喜她如此坦率。”出身荥阳郑氏的郑夫人,在遵从礼法一项上颇得家学渊源,最喜爱的便是那些有礼有节、优雅自持的世家贵女。若是教她得知王玫与他已经私定终身,定会留下不守礼的印象。他虽有带着妻儿离家远游的念头,却也不希望她们婆媳之间生出重重误解。
崔简点点头:“我知道。”想了想,他又问:“阿爷,坦率不好么?”他仍然记得,阿爷提过,身为君子,便须坦坦荡荡才好。
崔渊笑望着他,答道:“在阿爷看来,无论是男是女,坦率之人都最值得相交。但他人未必如此认为。人与人都有不同的喜好,阿实,你结交朋友之时也定会有自己的想法。你也不必完全和阿爷一样,只需做到随心便可。”
崔简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大郎崔韧、王二郎王旼、王家阿兄王昉,性子都不同。若是要让他总结他为什么喜欢与他们待在一起,他只能想到——因为他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他们也是真心喜爱他。
“而且,你们年纪尚小,还未定性。只要本性良善,便足够了。”崔渊又道。
崔简再一次颔首。或许,他结交朋友的时候,考虑的便是彼此之间的情谊都很真挚吧。如今还想得不是特别清楚,再交些朋友他就会更理解阿爷的意思了。
父子二人回到崔府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早便到了昏定的时候。他们平日一向行踪不定,又不喜随身带着仆从,即便去了一趟公主府亦是无人知晓。老管事崔顺也什么都不问,便将他们带向了正院内堂。当能瞧见内堂辉煌的灯火之时,他又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道:“夫人今日本想稍作休息,但下午咱们家的部曲却护送来了两位客人,一直不曾离开。夫人还吩咐下来,收拾出旁边的院子让娇客们住下。也不知那些丫头小子们手脚是不是麻利,可得去瞧一瞧才好。”
崔渊收了挂在嘴角边的笑容,眯了眯眼,道:“老管事一向凡事亲力亲为,也须让下头的人多经一经事才好。”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既然是娇客,想必便是哪里的亲戚罢。未出阁的姑娘,寄居在旁人家中,想必也留不长久。”他家阿娘不但想搅浑了京城里这池水,让他有机会“多见识见识”各类莺莺燕燕,还不愿放过“亲上加亲”的念头?难不成,她当真以为,他便是会被这些花迷了眼的浅薄之人么?或者,是什么不曾见过世面的寻常世家公子?或者,她也只是纯粹并不相信他的坚定和执着?不相信他对九娘的心意?
不论自家阿娘如何想,恐怕这一回他都会令她失望了。
于是,当崔渊牵着崔简走进内堂,瞥见一左一右亲昵地坐在郑夫人身侧的两位少女时,只是神色淡淡地行礼问安,便转身举步欲出。
“四郎。”郑夫人不急不缓地唤住他,“怎么如此无礼?没见我身边坐着你两位表妹么?”
崔渊回首瞧了瞧,微微笑道:“阿娘说笑了。我舅父家不只有大嫂一位表姊么?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位表妹?”郑夫人上头仅有两位嫡亲的兄长,拢共也就只得了小郑氏一个嫡女,如今成了他家大嫂。而崔敦、崔敛兄弟俩也是孤零零的两人,没有姊妹。算来算去,他们家也确实没有血缘亲近的表妹。当然,若是往远了算,往庶出算,姊姊妹妹又不知有多少位了。只是,他也知道,自家阿娘定不会给他寻个庶出的妻子回来。
郑夫人挑起蛾眉,温和笑道:“你确实也不曾见过。这是你族舅父家的两位表妹,三娘与四娘。这几天我正觉得身边有些安静,便想起她们来,遣人将她们请过来住上些时日再家去。她们家阿爷是阿娘同一个房头的族弟,眼下任华州别驾。”
长安隶属雍州,与同州、华州紧邻。这三州皆为上州,身为一州之长的刺史为从三品高官,其下便是刺史佐官别驾,亦是从四品高官。虽然外官位阶权力皆不及京官,但能任上州别驾,官途已经算是十分顺畅了。但那又如何?与他何干?崔渊弯了弯嘴角:或许,他家阿娘正在委婉地提醒他,若他不选卢十一娘,那么在他家阿爷眼中,也只有这样的亲家才算是好亲家罢。
郑三娘、郑四娘袅袅婷婷地立起来,朝眼前这位声名远播的表兄行了一礼。
崔渊略有些矜持地颔首回礼,连眼神也不朝她们多瞟一下,很是规矩守礼。崔简则待长辈们都见过礼了,才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