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过后,王家便恢复了往常和乐融融的生活。除去王珂县试之事尚需担心一二外,其余诸事皆很是顺利。不过,眼见着王珂言行举止一如往常,似乎对县试满怀信心,原本暗地里多少有些紧张的王家人也便完全放松下来。
王玫、晗娘、昐娘开始每日跟着家中绣娘上女红课。与两位侄女相比,王玫于女红针黹上头确实没什么天分,十指上很快便坚韧,即使如此也毫无退缩之意。李氏、崔氏则带着二郎王旼启蒙,旁的暂时不教,只教他读《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稚嫩的读书声琅琅动听。王旼生得聪慧,却因年纪尚小不耐久坐,一天能读半个时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即使如此,没两天他便也记下了不少字。喜得王奇胡子直翘,接连好几日都命大郎王昉带着他去东市魏家饼肆买他喜欢的吃食作为奖励。
如此过了几天,也到了璃娘出嫁的日子。李氏、崔氏、王玫皆给了一份嫁妆。仆婢的婚礼主人不便出面,丹娘、青娘都去了观礼,回来说给王玫听,也甚是热闹喜庆。王玫本想多给她放几天假,但没过两日她便回到薰风阁当差了。她的丈夫王四喜往后便管着王玫在京畿附近的三个田庄,而她则帮着王玫盘所有嫁妆的账目,越发受到倚重。从此后,因原本姓“刘”,人皆称她“刘氏”,平辈间亦可称“阿刘”或“刘娘子”。“璃娘”这个名字,也只是主人或亲近之人才能叫得了。
这一日,王玫与晗娘、昐娘好不容易得了一日休息,围坐在一起旁听二郎王旼学《千字文》。见姑姑与阿姊们也都在旁边瞧着,王旼很是得意,挺着小胸膛,想也未想便背出了好长一段,顿时得到了一片夸赞声。
“二郎学得也不比大郎慢。”李氏笑道,“只是这性子实在是安静不下来。”
“让他耍刀弄枪,他反而更是起劲。”崔氏也颇为无奈,“七郎说,他如今尚小,也不必拘束他。阿翁似乎也有此意?”
“他这性子,就该去外头撒欢。”李氏颔首,“若是拘得太紧,反倒会令他对读书生厌。”
王旼按着王玫的要求又背了一遍,果然便坐不住了,扭来扭去颇有些不耐烦,接着就拉起她的手道:“姑姑,我们去园子里顽!”
“别缠着姑姑,阿姊带你去。”晗娘、昐娘立即牵起弟弟,向长辈们告退。
王玫见状,不禁笑道:“晗娘和昐娘也正是喜欢游戏的年纪。她们每日的功课都安排得很紧,也很该多休息几天。”如今两位小姑娘不但有女红课,还有习字、抚琴、绘画、诗文等课,由祖母李氏、母亲崔氏轮流授课。原本李氏、崔氏还想让王玫去教她们习字、诗文,她连忙以学习庶务为借口推辞了。以她眼下的水准,时时刻刻都担心露陷,别说教授了,简直恨不得还能继续跟着她们一起学呢!
李氏想了想,也叹道:“咱们家的女儿原便不必过得那般辛苦,何况晗娘、昐娘也都聪敏懂事得很。”说罢,她又联想到身边这个原本不懂事、吃了亏才好些的女儿,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崔氏一向心疼孩子,左思右想,也妥协道:“能多留她们几年也是好的。”
王玫虽觉得孩子们尚小,她们不免想得太长远了些。但一想到侄女们迟早都会出嫁,到时候不知会被夫家如何磋磨,心里也颇不是滋味。然而,在这世道中,女子就是如此艰难。五姓七家女又如何?权势鼎盛如皇后,不也须忍受三宫六院?更须大度为夫君广纳美人?若流露出一丝一毫不甘不愿,便是嫉妒,便是七出之条了。
三人坐在内堂里,一时沉默下来。待回过神后,互相瞧了瞧,又微微笑了。
至少在他们王家,孩子们多留一日,便能无忧无虑地多过一天。
这时候,家中的大管事王荣捧着一个泥金帖子匆匆地赶了进来。他是王奇的心腹,如今随着王珂做事,等闲并不在内院出现。如今拿了帖子过来,想是发生了什么急事。李氏、崔氏对视一眼,心中虽是一动,神情却仍然优雅而平淡。
“娘子、七郎娘子。”王荣躬身行礼,双手奉上那泥金帖子,沉声道,“东北角送来了帖子,邀家中女眷过两日赴芙蓉宴。”
王玫眨了眨眼睛,见母亲、嫂嫂似乎皆有些惊讶,这才反应过来:东北角,那不是真定长公主的别院么?那位真定长公主似乎与他们家并没什么交情?上次路上遇见了也未曾遣人来招呼一二,可见本便不怎么熟悉。如今为何又送了帖子来?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李氏拿过那张帖子,打开看了看,道:“知道了。”
待王荣退下之后,崔氏也接过帖子看了,眉头微蹙:“阿家,贵主在宣平坊建了别院后,与咱们家几乎没什么往来。除了按时送节礼之外,儿也从未做过什么多余的事,怎么……”
“我记得,与其他几位贵主相比,真定长公主素来并不喜欢宴饮热闹。”李氏想了想,“怎么突然便办起了芙蓉宴?若是小宴倒也无妨,只是帖子里点明了家中女眷都必须赴宴,玫娘、晗娘、昐娘都免不了,那便是上千人的大宴了。”
“阿娘,必须去么?”王玫实在不愿意去参加这种宴会。她倒并不担心礼仪举止,这些日子她一直悄悄观察母亲与嫂嫂,私下也勤加练习,应当不会出什么错漏。只是,就怕遇见前身认识的闺中好友与她寒暄,躲也躲不得,避也避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