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泓险些没有被这些帮倒忙的族兄弟气乐了,怒扫了他们一眼。还未待他再说话,那群妇人打得更是用劲了,嘴里还道:“新郎居然还有空闲计较这些!想是我们不曾使全力的缘故!想娶咱们王家娘子,哪是那般容易的事!”“是啊!打得他分不出心神才好!”
“子竟兄!仲翔!!”崔泓求救的声音淹没在了棍棒的海洋里,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仲翔!你亲迎那天给我等着!!”
王方翼听了,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笑着道:“子竟兄所言,我难以苟同。若说代行兄职,也该由我来才更名正言顺些。好歹我们祁县王氏出自太原王氏,十七娘也须唤我一声族兄。而且,八郎,不就是多打几下么?咱们都皮糙肉厚的,再多受几百棍也使得。你若是不甘心……就教十七娘那天给你出气就是了。”卢十一娘闻言,抬首看了他一眼,帷帽下的粉面已经羞得双颊微红。
这时候,崔简和王旼从门后伸出小脑袋。方才他们俩见王玫与卢十一娘打的是自家阿爷(姑父),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冲上去。此时见她们又放下棍棒笑吟吟地旁观门前的一团混乱,两个小家伙缩回头,决定还是去顽爆竹。打来打去还笑成一团,婚礼简直又混乱又教人难以理解。他们还是折腾些自己喜欢的游戏更有意思。
直到彻底折腾够了,两边的人都出了一身热汗,王家的妇人仆婢们才放过了新郎与傧相。崔泓又过三关斩六将,终于迎得了新妇上车,一路笑着回了永崇坊。
几日之后,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银装素裹之中,王方翼与卢十一娘的亲迎礼也到了日子。因卢十一娘与范阳郡公夫人相处得很融洽,情同母女,便在郡公夫人的坚持下,从范阳郡公府出嫁。她大兄只知道婚礼的礼节,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也暗自松了口气。幸得郡公夫人尽心尽力操持,这场由皇后殿下做媒的婚事才没有出一丝纰漏。
王玫与王十七娘到的时候,卢十一娘已经装扮好了。她微微垂着螓首,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白皙颈项,安安静静地坐在谈笑自若的卢氏小娘子们旁边。那些小娘子时不时瞥她一眼,既有羡慕者,也有嫉妒者,更有蔑视者。但她仿佛什么也不曾察觉,只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喜悦当中。
“十一娘。”王玫上前握住她的手,王十七娘也握了上去。三人的手搭在一处,温热无比,一瞬间她们的心底都涌出了无限的暖意。卢十一娘抬首望着她们,浅浅地笑起来,眉目生动无比。范阳郡公府再好,她心中也一直觉得不安稳。直到如今,她终于要拥有自己的夫婿,拥有自己的家,终于能离开险些让她窒息的樊笼,终于不必担忧阿爷主宰自己的人生,她满心满眼都只有愉悦。
卢家小娘子们好奇地端详着王玫。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崔渊的续弦,却不知她与卢十一娘竟然颇有交情。谁不知道崔渊?谁又不知道卢十一娘当初来长安为的是什么?如今两人相处得如同密友一般,可不是令人觉得稀奇么?以她们的教养,自然不会随意出声说些什么,目光却是怎么收敛也收敛不住的。
“你呀,如今也只知道笑了。”王十七娘只作不曾发觉她们的异样,仍如往常那般笑道,“恐怕一点也不留恋罢。”
卢十一娘垂眸,轻声道:“哪里会不留恋呢?只是如你当初所言,更期待罢了。”
王玫知道这么多人在,她也不能说什么真心话,便笑道:“方才一路进来,十七娘还缠着我问,他们大婚的时候四郎和仲翔是不是在旁边瞧热闹。想是八郎与她说了,她要替八郎出气呢!”
王十七娘轻嗔:“九娘姊姊当初自己不忍心下手,可不能怨我。我可是大大方方让你们随便打的——只是不知,十一娘如今是不是也这般大方?”
卢十一娘低声道:“你随意就是了。他堂堂千牛备身,便是被人多打几下,也定是不妨事。”
王十七娘便露出一付磨刀霍霍的笑容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不许临来心疼!九娘姊姊到底还是不够胆气,待会儿便随着我出去!这一次总算不必戴着帷帽了,说不得打起来也更顺手些呢!”
等到为难新郎的时候,王十七娘一棒杀出,确实也让迎亲队的郎君们大开眼界。范阳卢氏这边的妇人都不像王氏旁支妇人们那般性情爽朗,举着棍棒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真正能抡起棍棒打下去的,只有那些范阳郡公府的仆婢。但是,她们面对的是王方翼以及他从千牛备身中请的傧相。这群武将出身的郎君们,个个虎背蜂腰,宛如出鞘的横刀一般锋锐无匹。寻常仆妇光是看着他们便有些胆战心惊了,哪里敢当真打下去?
直到王十七娘出现,毫不留情地将新郎、傧相们打了个遍,王玫也趁乱敲了几下,这群千牛备身都迟迟未能回过神来。同为傧相却再度成为围观群众的崔渊、崔泓几人不由得失笑,各自将自家娘子护在身后。
王方翼见他们果然不将自己当成傧相,只能拉着崔沛去帮他吟诗作赋。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