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葱说的事情十有八九会发生,在姬绾的心里,她觉着我视她如试药仓鼠一般,断不可能会把我的一切举动看做是有一丁点善意可能的,所以,我送药材的事情,她绝对不能知道。
“如若换做我是让夫人,你会怎么做?”
我的问话让洛葱陷入了深思,她换位思考一番,明白了她要做的事情。
“奴婢这就去。”
如若我身陷姬绾处境,我相信,洛葱一定会为了我的身子,用她自己的尊严去揽下一切冷意善意的药材,悄悄将臻品放入我的碗中的。
依着我猜想,姬绾现在心陷国破之苦,她不会在意她平日食用下去的是什么食材,而且,她鲜少离宫,也断不会察觉出外界对她态度的巨大转变、而去联想到驼铃弄不到如此臻品佳肴,更不会去理会她的仓库里还剩多少令人稀罕的宝贝。
不过所料,洛葱最终达成了任务,她说,她只对断然拒绝她的驼铃说了一句话:“是你主子的身子重要,还是你的名节重要。”
洛葱,驼铃,这个世界的人思想很单纯,有时候也愚忠的可怕。
“没有其她人看到你们在一起吧?”
谁都知道姬绾当众掌锢我的事迹,如若这会儿让人看见洛葱和驼铃有接触,那王宫中势必又是一场惶惶不可终日的jù_bō大浪。
而且,若是这话传到姬绾的耳朵里,她怕是会选择丢开她一直依赖的驼铃,心里更加苦楚了吧。
“前时奴婢与驼铃关系不错时,有秘密联络的方位和方法,绝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我明白洛葱是细心的人,我发问,也只是想安我自己的心。
怅然看着门外萧条的深秋凉景,我突然觉着我现在关心别人都要隔着计谋的处境很是孤凉。
“去梧桐林转转吧。”
洛葱本想要我午歇的,但她看我心情不好,忙拿了披风为我穿戴好,没有阻拦我的突发念想。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洛葱一开始便死心塌地的与我黏在一起外,再来就是让我垂涎依赖的蔺继相了,可是无奈的是,世事无常,我和蔺继相也渐隔渐远,远到了让人想想就忍不住频现梦魇的无助境地。
好在,我还不算是倒了血霉,在梦魇游荡的空洞世界里,嬴政的靠近驱赶了我沉溺在漩涡中的不安全感,他让我重见光明,也让我重新有了依附的地盘。
“洛葱,虽然我命你对让夫人这么做了,但若是今日换做是咱们遇着了同样的局面,我希望你和我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你记得,哪怕你有你千万个不得不隐瞒我的理由,我也要你如实告知我真相,因为相较于存活,我更需要的,是你和我的心灵相析。”
嬴政有嬴政的喜怒哀乐,他今日宠我爱我,是他的感觉恰好走到了我这里;他也有他的使命和野心,他这会儿护我容我,是他的权谋没有与我冲突到必取其一的地步。
我和他之间,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一直缠绕着我们,等待着我们,稍有不慎,我就会被他松开他在禁锢着我的双手。
就像是我曾经觉着我和蔺继相不会隔心一样,若是有一天嬴政离开了,我也只能无声的接受。
我能有的,怕是只有洛葱的相依相伴了。
梧桐叶曲卷的没了平展时的美意,它们零落的散在泥地上,不时被风吹起,有几片被我踩在了脚下,因为我的停驻而免于了飘零。
看我正色的凝望,洛葱也停下了脚步,她感受到我施压的严肃,承诺般的答应了下来。
“奴婢记下了。”
秋意渲染中的梧桐林寒风萧瑟,吹得我很快便喷嚏不断,担忧我寒疾复发,洛葱声声不断的恳求着我走了出来。
在林外的亭子里换上洛葱提前备好的靴子,我待洛葱收拾妥当跟出来后,一起朝着齐溪宫行进。宫道上人鲜少,可我依然见着了不去午歇却出来溜达的终黎婳。
“溪夫人金福康安!”
她落落大方的对我施仪,全然没有意外或者想要回避的样子。
“终黎夫人安好。”
我淡淡回应一声,没有再多说话。
相较于姬绾的消沉,终黎婳走出丧女之痛的神彩要好很多,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不露痕迹地拦住了想要移步的我。
“溪夫人又去梧桐林忆事了,可是忆出了些什么?”
我听她发问,问的又是我的“涅槃”传说之事,对于这不明真相的好奇,是随口一问还是存心有文章要做,我必须要搞搞清楚、以便于我及时防范,于是我当即放弃了即刻离开的念头。
“本宫脸上写了去过梧桐林的事迹吗?”
我故作是因为厌恶她的问话才停驻下来的,于是不喜的神情毫不迟疑的浮于表面。
见我这般在意她的如此问话,终黎婳有些紧张,她虚笑两下,弱弱牵强的做了解释。
“溪夫人容颜姣美,自然没写这些闲语,奴妾也是猜测。这个季节,溪夫人您通常不都是要去的嘛。”
她陪笑间横瞥了我两眼,很是不屑我的“小题大做”。
她以这般不谨慎的状态对待我,如此想来,方才那句问话,她是口无遮拦、寻此点为藉口来与我搭话的随心之举了。
只是,她这么不骄不躁我和梦昙的得宠之势,李夫人和姬绾沉寂这么久也没动静,这三人帮的反常,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了。
见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没有出言搭话、转化我自己的注意力,猜不透我所想的终黎婳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