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三娘的人冲进马厩里烧了草席,马儿惊得四处逃散。冲出宽敞的司马苑的大门时,血早已流尽的驷马员被踩得不成人样。西域大汉守在外头,看见马儿冲来,一根鞭子甩出去,带头的黑马双脚离地,向后跃起,仰天长啸一声,摔倒在地。后面的马儿狂奔而出,正好与它撞个满怀。声声惨叫,刺破长空。刹那间,只见那带头黑马脖子映出一道纤细血痕,在它口吐鲜血之前,整个马头掉了下来。其他马儿尖叫不已,胡乱转身,踩踏不止。
这时,唐家三娘徐慧出现了。她急速行步于屋檐之上,琉璃瓦片声如海浪在她脚下震荡,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只是走到宫道尽头,只听西域大汉将手指塞进嘴里,一声恢弘哨声为她引路,却引起拥挤慌乱的马儿晕眩失措,一只只回头来自相残杀。
“行了,别炫技。有时间干点别的。”西域王子挛鞮光臣纵身上马,追着唐家三娘徐慧绝尘而去。沿路经过了几个宫门紧闭的宫殿,但他知道里面并不安静。今夜可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心意的月夜。相士说了,今夜有日食,今夜的荧惑星火红如烧炭,天灾已降。他们这些外族人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他拼命鞭打着马儿,鞭子不时向空中挥舞,一把拴住惊吓过度的宫人们,将他们甩在一边。有时用力过重,人刚滑到墙边,便头破血流。呵。他可没时间料理他们。
在他眼里,这些宫人甚至不算是中原人,不过是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的畸形产物。
唐家三娘徐慧飞檐走壁,皇宫重峦叠嶂的宫景尽收眼底。此时此刻,她还看不到混乱的迹象。她猜想,要么是夜已太深,宫人们就算知道了发生什么也不敢亲自验证,要么是全都吓破了胆。也是,要不怎么连一个狂奔的通风报信的人都不见呢。
她站在高处,风从身后吹来,她的耳环,她的裙子全吹向前。优雅如仙人降世,可笑的是,她自己故意打扮有意为之,却真有人跪了下来。她看见,一群瘦巴巴的太监们与脸色绯红的宫女们从紧闭的宫门里出来,三拜九叩,非常虔诚的向她行大礼。
她定睛一看,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却细皮嫩肉,似是一宫娘子。唐家三娘徐慧活了四十年还未亲眼见过一位内宫娘娘。她想也没想就冲下去,宫女太监们四散而去,靠在无处可躲的宫墙上瑟瑟发抖。她扶着内宫娘娘的下巴,将她脸往上抬。果然,一张精致、恐惧、认命的脸庞。一具吓怕了、颤抖不停、软绵绵的身子。唐家三娘冷笑一声,扭断了她的脖子。
“你这是做什么?”挛鞮光臣说。半月前第一次见到这凶悍的小娘子,他便时刻跟随着她,不由自主地冲着她笑。
唐家三娘徐慧不理,向内飞过几层屋檐,消失在半空中。
挛鞮光臣期待而暧昧的眼光只剩下一弯无辜的皓月。
不久,几个外宫门敞开了。梁王向来喜欢好大喜功,也希望给宫人们留下一种正义军团的视觉感受。他带着无数江湖人士组成的乌合之众冲锋向前,可大树桩刚砸开了宫门,却不知道该怎么走了。他从神武门进,神武门内是广大而寂静的广场。几座白色石桥搭在人工开凿的小桥上,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正在小溪边傻乎乎地回望着他。仿佛是梁王——这个刚在半路干掉起兵的兄弟姐妹的大将——的出现妨碍了他月下捉鱼。
梁王下马,提剑前往,说时迟那时快,就要杀了这傻乎乎的小子。
“梁王息怒。小儿——”
“是你的儿子?”梁王问这说话的副手。
“我的孩子都留在家里。我是说,小儿都预示着新生,或许这小儿在此出现是天兆吉象,梁王此行必定一击即中。”
梁王仰天大笑,向后招手。英雄自古多情,这一人性缺点即便是抢掠了无数财宝与美人也改不了。一位衣裳朴素,全身珠翠全无的姑娘从众多男人与刀剑之中走了出来。
“宛姬,你瞧瞧他——”
美人名叫宛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烧得一手红烧猪肉。曾是梁王哥哥周博济府内的歌女,梁王第一次去便看上了,后来发现她绝非凡世俗物,越发爱不释手,到哪儿都要带着她,平时要她讲春秋战国传奇故事给他解闷,战时也要带着她,一战之后便要欢歌宴饮助兴,而每次野餐会结束后,都是宾客散去,只剩他与宛姬缠绵不休。
“大王若是不杀,便留给妾收养如何?”
梁王又笑,“行,行。”
宛姬细步走去,从水里抱起小儿,直径走回马上。
梁王看着他的美人没入安全之境,一声令下,无数仁人志士朝皇宫各处四散开去。其中夜阑国的太子梦毅一队人马直抵后宫。他此次前来便是要抢掠财宝与女人的。这一目的众人皆知,在陆家客栈时便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但他非但不在乎,此时此刻更像是做给所有江湖人士看似的,策马而出,一冲向前。眼看甩开自以为是的梁王许久,他更是不惜费力回头大喊,“梁王兄弟,皇帝归你,其他归我。”
然而,他这边倒是声势浩大,但梁王身处乱马之中,没听见。
“真扫兴。”看梁王人马尽数没入内宫,他内心涌出阵阵失落与凄凉。或许是这月光惹的祸。他抬头仰望,眼神像是祈祷一般迷恋而妖娆。没错,就是这月光太白,仿佛提醒着夜色随时都会消失变成白昼,让人心里无端多了怎样都挥之不去的凄凉。
“王上,我们——”副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