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公益性私人医疗中心。正如虎哥所说,这里主要的病人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心脏病、癌症、半身不遂、重度痴呆,每个病床上的老人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其实,送老人来这里之前,子女们都清楚地知道,这里就是父母的人生终点。成立几年来,没有一个病人是走着或者坐轮椅出去的。无一例外,老人们都在这里的病床上燃尽了最后一点生命的火星。
从大门走进来时,李旦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在其他医院,病人疼痛时的叫喊都是声嘶力竭的,而这里有的只是一些有气无力的哼哼。
走廊里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病人,从一些开着门的病房可以看到,一些老人麻木地躺在病床上,脸上和身边都是各种管子。
医院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的左手。对面是一个略显空旷的小厅,墙上挂着一台40寸的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叫《倒霉熊》的动画片。电视前的十几把椅子都空着,这应该是给病人们准备的,但实际上没有一个病人能够坐在这里观看。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能听到一个女人语速很快的说着什么。其中,还不断夹杂着一些叫骂。
虎哥推门就走了进去。见到身穿警服的他,屋里立刻安静下来。跟进来的李旦一眼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毛毛,她一身蓝色的护工服,头发掖在一次性护士帽里。见到虎哥和自己,她没有开口,也没有移动一下身体,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
毛毛的对面,两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正叉着腰虎视眈眈。医院的负责人穿着一身过气的西装,呆坐在办公桌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白瓷茶杯,好像是在取暖,又像看戏看到精彩之处自然流露出些许紧张。
虎哥开口询问时,他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场误会,误会!”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转脸对着他大吼一声:
“人都被她气死了,误会个屁!”
虎哥上前几步,把毛毛拦在身后,沉声询问情况。两个妇女开始气愤地絮叨起来。
原来,死去的是他们的公公。一位身患老年痴呆症的八旬老人。他已经在这家中心住了半年多,之前虽然经常昏迷,但都挺过来了。三天前,毛毛开始接手照顾这位老人。
事情也巧,今天下午两点刚过,老人突然剧烈咳嗽,之后很快就昏死过去。毛毛赶紧检查他的心跳和呼吸,却已经没有了。确认人已经死了,就跟眼前的这位中心主任做了汇报。
这两个儿媳妇接到主任的电话后立刻赶来,把毛毛围起来张口就骂。硬说是毛毛把老人害死了。
其实,她们除了送老人过来,已经有六个多月都没有在医院露过面了,而且之所以送老人过来,只有一个原因,这里住院免费。
看毛毛是个农村姑娘,她们想拿她出口气,骂几句走走过场。可毛毛却没有直接受着,当即开口回击,大声说这两个女人无非是想在人前表现一下虚伪的孝心,其实都是没有心肝的东西。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两个妇女开始大闹,直到被请进办公室,一下午都没停过嘴。而毛毛说完后干脆闭着嘴,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们表演。中心主任这才根据毛毛应聘义工时填写的电话,打给了虎哥。
此刻,虎哥虽然气愤难当,心里却有些为难。他从来都不会拿着警察身份来吓唬人。有事说事,有理讲理,这是他一贯的原则。可今天,面对着两个蛮不讲理的妇女。他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旦上前一步,冷着脸对两个妇女开口道:
“先停下,我们来调查你父亲的死因,现在就需要送去尸检,因为要解剖,你们俩,谁可以签字?”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两个妇女更是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年纪大点的口气缓和地向着李旦商量道:
“老爹这么大年纪了,人已经去世了,再动遗体不太好吧。”
“我们是接到报警才赶过来的,说是你们家属怀疑老人的死因,所以必须解剖,这是按程序办事,谁来签字?”
他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两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后,相互拉扯着出了门。李旦知道她们要私下去合计一下,干脆朝门外喊了一句:
“一分钟后给我个答复,要么,我们就直接把遗体拉走。”
还没等他转回脸来,其中一个已经抢着说道:
“警察同志,求你通融通融,老父亲本来就有病,也是80多岁的人了,我们不怪医院,也不怪护士了,最好不要要解剖,您说行不行?”
另一个也是一脸的期期艾艾跟着不住地点头。
李旦沉吟了一分钟,才冷声说道:
“报案不是儿戏,我们得回去向领导汇报后才能定,你们先回家等消息。”
看着两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身后的虎哥走过来,紧紧地捏着李旦的肩膀,轻声道:“还是你行!”
车到虎哥家楼下时,坐在后面的毛毛先下了车,头都没回地进了单元门。
虎哥叹了口气,接过李旦递过来的烟默默吸了起来。
李旦本来想说一下呢喃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话题道:
“毛毛怎么会去这个中心做义工,看起来,这里环境不是很好。”
“是她自己在医院检查眼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个劲儿鼓动着她去。回来后,她跟我说想去试试。
我当时觉得,这是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