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秦宇诺说晕就晕了过去。
之后就是各种飘,一会儿在马背上飘,一会儿在马车里飘,追风溯影,耳边隐约传来对话。
“黎儿,你为何不先问问这姑娘,她从哪儿得来的珠子?虽是她戴着,也不见得就是她的。事关重大,还是稳重一点好。”
“所以我才将她带回来嘛。父亲,现在想问她什么,我们只管慢慢问。”
停顿一会儿,对话又开始。
“当年因珩王之乱,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将诺儿送出去。这么些年,我每思及此,就是心如刀绞,不可安寝。如今好不容易风波平息,可当年带越儿逃走的那几人,早就杳无音讯,生死不知。唉,我本以为今生无缘再见,哪知……黎儿,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上天念及我一片赤诚之心,网开一面吗?”
“忧思伤身,父亲切莫在伤怀。这是好事。若这女孩儿真是诺儿,母亲和奶奶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父亲,您听我说,这女孩儿的背景,我这几日已派人调查过,应该是簌县秦家的养女。秦家的家主十多年前染瘟疫去世,家产被其兄长抢占,这女孩儿多年来寄人篱下,过得挺不容易的。关键是,这女孩儿的父母当年怀她生她的时候,竟全在远处游历,回簌县时就已带了个娃娃。所以这女孩儿到底是哪儿来的,谁也说不清。父亲,依我看,就用最直接的方法……呀,醒了!”
秦宇诺一睁眼,就见四道灼灼目光紧盯在自己脸上,目光尽头,连接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面孔,只是其中一张看着稍年长一点。
两张面孔不仅长得像,表情也是极其相像,同样颤抖的嘴角,同样跳动的眼帘和血红的眼珠。
秦宇诺出于本能地将胸口的被子紧了紧。
但这动作还是晚了点儿,年长的男人已一把拎起她的肩,直将她拎到自己胸口,歇斯底里地问:“跟我讲,哪儿来的珠子!”
秦宇诺说:“珠珠珠珠珠……珠珠珠……”
就见男人手里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匕首连着雪亮弧线向她呼啸袭来。
秦宇诺尖叫起来:“我招!”
她委实没想到,为一颗两个铜板都嫌贵的珠子,竟有人要取她性命。
但事发突然,她只能顺着男人的意,继续大叫:“珠子是……”
“爹,融了融了!融了!融了!……”一声惊呼打断秦宇诺的嚎叫。
是那个少年,就是在山谷里见的弱冠少年,在说话。声音颤抖,跳动着无尽的激动之情。
秦宇诺睁开紧闭的眼,呆了一瞬,才意识到刚刚那短暂片刻,发生了什么事。
年长男人拿匕首,实是为割她的手指。血滴在一碗清水里,紧接着男人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同样滴进清水。
秦宇诺一头雾水。
就见年长男人盯着那碗水,肩头止不住地颤抖。从秦宇诺的角度,能看见他眼里闪动的泪花。
蓦地,男人一个急转身,猴子捞月似的将发愣的秦宇诺,一把捞进怀里,双臂箍得秦宇诺半身骨节咯吱作响。秦宇诺的面部被紧压在男人胸口,憋闷得差点窒息。
头顶回旋着男人悲怆地哭喊:“我的个诺儿啊,我的个诺儿,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让你流落在外受苦。把你苦得……苦得脸都长歪了。都是爹爹无用,爹爹没保护好你。都是爹爹的错,爹爹不是人,爹爹是畜生,虎毒都不食子啊,爹爹连畜生都不如……”
秦宇诺听着头顶那“爹”的激烈反省,闷闷地说:“你能不能放开我……”
男人哭得更伤心:“我的个诺儿啊,你是怪爹爹没照顾好你,你不要爹爹抱,你恨爹爹……”
秦宇诺说:“爹,我要被闷死了。”
弱冠少年靠近一步,也说:“父亲,她要被闷死了。”
男人终于放开秦宇诺。
秦宇诺凝视着男人,凝视着凝视着,眼圈儿就红了。
这是个多么漂亮的神经病啊,真可惜,真可怜!
男人细细观察她,边观察边感叹:“啧啧,不看不知道,细看看,这眉眼儿,这轮廓,这鼻子小嘴,啧啧,黎儿,你看看你妹妹,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弱冠少年说:“呃……”
秦宇诺的眼圈儿更红。这漂亮男人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瞎子。
终于,那弱冠少年也受不了他爹的癫狂举动,拍拍他爹的肩,小声说:“父亲,让我跟她说。”
于是,弱冠少年坐到床沿,认真地看着秦宇诺,缓声道:“你颈上的这颗珠子,是我那从小走失的妹妹的物件。现在,你又与父亲的血相融。我和父亲都认定——你就是我那走失的妹妹。”
秦宇诺浑身一个激灵。
宋茗那挨千刀的,随手送给她的珠子?
就听弱冠少年又问:“小妹,你能不能说说,这珠子是怎么来的?”
看来还是弱冠少年长了脑子。
秦宇诺的嘴唇动动,脑中呼啸着一句话——“是我那猪狗不如的人渣未婚夫随手扔给我的!”
然而,看看男人悲伤的脸,少年温和的神情,二人那同样渴望的、关切的、疼爱的目光,秦宇诺心头突然狠狠一抽。
有多久,没人将她当人看了?更何况是当亲人看。
有多久,她的生活里只充溢着打骂、侮辱、欺骗和捉弄?
秦宇诺的眼睑闪动几下,然后,充满深意地看向少年,一字一字地说:“还能是怎么来的,从小就挂在我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