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几乎没有停歇,比正常的脚程快了不少,第二天傍晚就到了良辰镇。
一直是灰蹄在驾车,他知道此行的严峻,完全没有抱怨无法休息。我曾一度担心拉车的羊会受不了,灰蹄则根本没把这当作一回事,他腰间缠着一个鼓鼓的布包,装满一种紫色的草,每隔几个小时,便抓出一把喂给羊儿们吃,他自己也衔了一根在嘴里慢慢地嚼。
豌豆花告诉我,这种草可以让拉车的牲口精神焕发,可以持续赶路而不知疲惫,只是一旦药劲儿过了就会变得非常颓废,需要很长时间休整才能恢复过来。
“我们一到良辰镇就卖掉它们,”灰蹄兴冲冲地说,“它们的蹄上有屯子的印记,接下来可不能继续用了。”得知自己被委以重任,帮助心目中的女神豌豆花小姐逃婚这件事,让他保持了亢奋的精神状态和无穷精力。
豌豆花也显得很是兴奋,她第一次离开半身人的生活区这么远,将来还会走得更远,未来无限的可能让她激动得合不拢嘴。
皮克西开始有些垂头丧气,他是被逼的;但造成这个局面,也有他自己的原因,而且,既已上了“贼船”,他对此毫无办法。好在绿精的适应性很强,很快他就能面色如常地插科打诨了,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都只是幻觉似的。
但为谨慎起见,我仍用夜蛛丝绳索结实地缠住他的小腿,坚定地表示到良辰镇才会放开他,嘴上不说是因为信任危机,只说“这是我的报复,安心受着吧。”
他哼哼唧唧要去尿尿,我一脸淡然地掀起帘子,把他面朝外推到车厢边,说:“尿吧!”
他吓了一跳,看看身后瞪圆眼睛却什么也没说的豌豆花,马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这多没礼貌呀……”
我叹气:“事急从权,没办法。”
他又改用调戏战术,斜着眼睛看我:“你也是个年轻姑娘,就这么想看我……?”
我顽强地回答:“想看着呢,快脱裤子!”
即使脸皮厚如皮克西也没法在豌豆花面前迎风嘘嘘,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嗫嚅着说:“我好像还不是很想解手。”
他便被我揪了回来,苦着脸坐在对面,一抬脖子跟豌豆花目光接触,被后者狠狠剜了一眼。不得不说,正好因为他俩之间闹别扭,我控制局面才能比较得心应手。
傍晚的时候,羊车快速驰过一座河流上方的石桥,就算是进入良辰镇了。渐渐遇上行人,路两边也开始有成排的砖石建筑,规整得超出我的想象;店家面向街道开门摆摊,卖的大多是些面包玉米水果之类的食物,有些已经在收摊了。
灰蹄把最后一把紫草均匀地分给四头羊,十六只蹄子欢快地奔向了小镇南片最大的车行,然后我们爬出车厢,看他和车行老板讨价还价。
灰蹄是信心满满想把羊儿们卖出个好价钱的,他依次掰着四头羊的嘴巴,强调它们是多么年轻健康。那位身材魁梧的车行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四个指头;灰蹄摇头跺脚地叫道绝对不行,就算是直接送去宰杀的肉羊,也不可能出这么低的价,何况是上好的车轱辘羊?
“您看它们多精神!”灰蹄大声说。
车行老板用一根黄铜棍子撬了撬一只羊的嘴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说:“紫草渣子还没吞干净呢,一身的汗,你这些羊跑了很久了,肉都是酸的,想送去宰杀也没人要吃,我出一个银币一头,已经算赔本买卖了,卖就卖,不卖拉倒。”
“您可再看一回,是不是这个价,”灰蹄毫不示弱地回击道,“咱们是要再买小矮马换上的,价钱不合适,咱们就换北门那家店去看了。”
最终,灰蹄以每头5个银币的价格买下了三匹沙色的矮马,四头羊抵作6个银币。他在包袱里摸了半天,哭丧着脸数出8枚最旧的银币,又掏出一把铜币慢慢地划拉,见老板始终没有再让价的意思,说了声“算啦,零钱还有用”,便从包袱里又摸出一枚白色的,一枚一枚地交到老板手里。
车行老板咧嘴一笑,把银币塞进裤腰,拍了拍灰蹄厚实的小肩膀,道:“得啦,小哥,你不亏!我这三匹矮马都才四岁,刚换过牙,皮实着呢!”
灰蹄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嘟着嘴让老板帮他换了驾辕带三副拉套,把喷着响鼻的活泼矮马套进去,又讨了满满一筐苜蓿搁在车厢里,这才一扬鞭,慢慢地走了。
皮克西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重新钻进车厢后,他悄悄告诉我和豌豆花,这买卖做得一点也不亏,先头那四头羊靠喂紫草跑了这么远,基本算是废了,能脱手怎么都行,关键是这三匹矮马买得很划算。
灰蹄显然也同意他的看法,羊车——现在是马车——拐进小镇中心的街道以后,他时不时就兴奋地转过头来,指给我们看外面的热闹,他红光满面,之前那种“我被宰了”的表情应该是装给车行老板看的。
我们在镇东一家热闹的客栈歇脚,矮马解了下来,和车厢一起拴在客栈后门。
皮克西解除了身上的束缚,加倍享受着他的自由,挽着豌豆花的胳膊几乎要跳起舞来;他曾经来过此地好几次,这时发挥了口若悬河的本事,把良辰镇的新鲜事物用巧妙的语言一加工,逗得豌豆花满面笑容。
灰蹄占据了豌豆花另一边,他也来过几次良辰镇,可惜没有绿精的口才,只能干瞪眼。
我走在灰蹄身后,深信看上去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