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回到帐中,发现帐篷里多了一名侍女,原来是诺敏派人来看七斤,说要是能动的话请七斤过去,她那儿有上好的伤药。王二不耐烦陪女生说市井八卦,见七斤腿上也就是硬伤没啥大不了的,就让七斤跟着侍女去了。
之前七斤询问王二他今天为何打了这么长时间时,王二说一言难尽,他倒不是羞于和七斤讲今天面对一个算不得多强的对手却险些丧命的糗事,而是他想要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既然学了武功,那么面对它该是个什么态度;而在使用它时,面对不同的对手,又该是一个什么态度;还有就是,他到底学了武功想干什么。这些不搞清,王二觉得一切都是虚幻。心中无数想得多,想得太多了就啥也干不成,这是王二在十余年读书生涯中针对学业自己总结出来的一个真理。而既然是真理,想来对生活中其他的事情一样有效。王二这人面上和善,似乎任何事都无可无不可的,但内心里其实相当有点偏执,对他来讲,搞清楚一件事的目的,才能决定这件事、这条路到底要不要走下去,要走到什么地步,这一点对他来讲相当重要。
王二盘腿坐在地毯上,身边矮几搁了满满一壶奶茶,然后干果瓜子放了一堆,伟大的思索之前一定要做好后勤工作,不能亏待了自己。他的思索先从具体的事开始,今天的经历太丢人,险些死在那个一招鲜的蛮族手里不算多么可耻,毕竟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面对生死的战斗。丢人的是他的心态,之前怎么可能产生出早点结束赶紧去看看七斤那边怎么样了的想法呢?过去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特别有自知之明的人呐,又谦虚又谨慎,大胆心细又少年老成,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以后自己对自己的正面评价得要直接降三成进行评估了;负面评价嘛,不行看看再说,肯定不能降,估计得升升。总之谨持中庸之道就没错,今天的丢人事给外人可以三缄其口,但自己记得要日日温习一下,对上谁,你也别说一定就能胜过人家,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今天的糗事表面是轻敌,但其实显示了一个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武功这件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问题。一直以来,他就自我定位是个fēng_liú倜傥书生,不管对外对己来说,都是这个形象(好吧,这是正面评价,自行调低三成效果,去掉前面fēng_liú倜傥那四个字好了)。练武就是生活中用来调剂枯燥的一个玩意儿,顶多就是个强身健体的工具。自从离家出走,发现个人武力在生活中的必需性和重要性,离开了惯常的生活圈子,遇见事情,往往口灿莲花不如一拳击倒,光是讲理行不通的;特别认识佩曦之后,发现武功似乎也不是过去想的就是粗人玩的东西,其中蕴含的天地玄理、阴阳乾坤浩大宏渺,稍有涉猎就让人心向往之,产生探究下去的**。也就是说,武功这件本来可有可无的事,在他生活中越来越具有了实用性和艺术性。但另一方面,他又常常下意识地还是会将武功放在一个相当从属的地位,在他的世界里,礼义廉耻第一、读书第二、行万里路见人见事做人做官第三,下面也许才能轮到这个新晋弟吧。这也导致了日益严重的倒挂现象,就是他在行动中总是下意识的将武功认为是日常之余的热闹,而偏偏他已经完全改变的生活中却往往需要武功去一锤定音甚至保命,这才会发生他在面对生死对战时漫不经心甚至游戏般的态度,昨天险死还生就是对他这种态度的一个惩罚。换句话说,就是人家武功不乐意了,人家在以自己的生命威胁他要求获得话语权、要求获得应有的政治地位。
因此,是时候正视该怎么评价武功对自己的意义了。目前自己大略处于一个特殊阶段,出走嘛、寻人嘛,行走江湖嘛,武功可以用来保命、可以用来扬名。这个阶段应该总会结束的吧,然后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接着去读书、接着去考试,然后去做官治国齐家平天下,但到那时候,允文允武大概也是件足以自傲和傲人的美事吧。好吧,这么想就对了,武功兄,以后你就暂时和读书郎做个并列,排名第二可好?哥哥待你不错,你也要用心待我。我会不偏不倚好好操练,不会再选择性无视你了。
武功的地位既定,那么就该有应有的待遇,就是怎么练、练到啥程度的问题。这个王二没有进一步去想,因为不需要。他那么自负天下才气我居其七的人,读书既然都要读得周边同学无颜色,练武这事,自然也得站在高山顶才略微可以停留一下吧。
诸事想定,王二回过神来,发现夜已经深了,奶茶早被不知不觉的喝得精光,瓜子核桃也只剩下一堆壳,但是环顾一下,发现七斤竟然还没有回来。这个惫懒货,今天打来打去真的不累么?不过想起明天是他去参加决赛,没有七斤什么事了,也就释然,准备出帐去略微找一找,找见找不见自己都要先歇了。
出了帐篷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远处帐城中心的位置传出一阵巨大的喧闹声,王二闻声相当奇怪,这海罕卫的帐城相当于部落王城,虽然随着季节不断迁徙,但是核心人员是基本固定的。而乌塔很有才能,此人以军法治世,帐城内被分为井井有条的若干个区域,平日到了夜里是要学着汉人城池宵禁的,根本不允许生性散漫的牧民们起个篝火就随便唱歌跳舞,何况传来喧闹之声的位置似乎是乌塔的大帐附近,这在平时更是不可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