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大禹治水,天下化九州。
翼州位于九州之正中央,翼州之南有条河,名叫渭水河。渭水源于合谷山,自西向东,蜿蜒曲折,流入曲塘江。而曲塘郡就位于渭水尽头,曲塘江畔,以曲塘江而得名。这里绿水青山,风调雨顺,民风淳朴,人民安居乐业,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曲塘郡郡守,名叫魏之章,齐州忻台人士,今年二十有五,大元十三年进士,两年内从忻台县丞左迁至曲塘郡守,可谓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朝看尽长安花!
***
大元十五年,三月初三,花朝节。
曲塘魏府,魏之章神色匆匆闯入后院,身上的绿袍官服还没来得及脱下,官帽也歪了几分,俨然就是刚处理完公事便赶来的。
看着丫鬟们陆续端着血水盆从产房内出来,那鲜红的血水晃得他头疼。
他家夫人身子弱,成亲五年才怀了头胎。今天胎动,听说进产房已经有两个时辰了。里面不时传来稳婆的助产声和夫人的痛呼,他听得焦虑万分,要不是被稳婆拦下,他恨不得冲进去代自己夫人生。
“魏叔莫急,婶婶一定会平安生下妹妹的。”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原来是侄儿李沐游下学堂回来了。
李沐游是他挚友的遗腹子,养在身边已经有七年。但李沐游从小性格孤僻,不爱同人亲近,难得今天还来安慰他。也许是即将成为人父,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爱怜之意,蹲下来抬手想摸摸李沐游的头,语气也变得温柔:“沐游,你怎知婶婶生的是妹妹?”
谁知李沐游偏过头躲掉他的手,留下一句“我就是知道”就不再理会。
看着侄儿不苟言笑的脸,他讪讪地收回手。听到房内继续传来的声音,他左右无法,只能一边焦急踱步,一边默念“望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此时,魏之章一心都放在产房中的妻儿身上,忽略了李沐游的动静。
李沐游从脖间摘下一枚白玉碎片,紧紧握在右手中。他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门口,仿佛能看到门里边的情形一样。恍惚间,他右手中指缝中隐隐透出微弱的红光。
约莫半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天色渐昏,凉风骤起。
一声婴儿啼哭终于划破了久违的沉寂。
“生了,生了,恭喜魏大人,喜得千金,母女平安。”稳婆抱着新生的婴儿笑嘻嘻地走出产房,李沐游紧握的右手终于松开。
魏之章手忙脚乱地接过女儿。小小的婴儿柔弱无骨,仿佛稍微用点力就会把她弄哭。
稳婆笑呵呵地纠正他的动作,他抱了一会儿就想把女儿交给稳婆:“我去看看夫人。”此时女儿儿子不及夫人最大,他心急如焚想去看看夫人。
“魏叔,我来抱吧。”话音刚落,李沐游便伸手去接小女婴。
魏之章心急见夫人,一时没有想到李沐游不过七岁,也不知抱不抱得起女儿,就顺手把女儿交给他,急忙去看夫人了。
说来奇怪,李沐游接过小女婴竟稳稳当当的,动作十分娴熟,像是练过无数遍。没多久,一直啼哭的小女婴渐渐停止哭声,舒服地睡着了。
稳婆夸了句“小公子好熟练!”,便退下去领赏。
李沐游目光扫向小女婴的额、眉眼,慢慢挪向脸、鼻尖、唇上,仔仔细细瞧着,不漏过任何地方,似乎在找寻什么人的模样。他拉开裹着婴儿的锦帛衣领,露出右肩,只见婴儿肩后有五瓣极淡的花瓣胎记,几乎不见。
沧海桑田,只此一瞬。
李沐游一时百感交集,他深吸口气,抑住心中的澎湃,将掌心那枚闪着微光的白玉片挂在女婴的脖颈上。
当玉片一碰触到女婴的肌肤,微弱的红光须臾大亮,片刻后又突然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婴儿肩后的那五瓣花瓣也彻底消失不见了。无人知其所起,无人知其所终。
待一切恢复如初后,李沐游慢慢摩挲小女婴的脸庞,眼中有晶莹的泪在滚落,他轻轻开口,喊出那个很久很久没有叫出口,却一直深深埋藏在心中的名字:“笙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小女婴好似听懂了沐游的话似的,睡梦中双手抓着李沐游的手指,放进嘴中吮吸起来。
***
三个月后,曲塘魏府大宴宾客,庆千金百日宴。
魏之章协同妻女侄儿在大堂宴客,众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这时,一个小厮前来报道:“大人,外面来了一位臭乞丐,自称是什么空空道长,得知东家有喜,前来讨杯酒喝。小的赶也赶不走,所以前来请示大人。”
魏之章酒醉微酣,带着浓浓笑意:“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来者便是客,就请他进来吧。”
“是,大人。”
一盏茶后,小厮引着一位乞丐打扮的道人进来了。
说是道人,那人却顶着一个大光头,个子不高,胖乎乎的,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又像一尊掉进泥坑的弥勒佛。
他腰间左边挂着个破布兜,右侧别着个酒葫芦,油光蹭亮的,身上的道袍染上厚厚的灰,丝毫不见原本的颜色。袖口也缺了一大块,衣襟胸口到处都是漏出来的线脚,缝缝补补的不知多少遍了。
虽然看起来落魄潦倒,但这位道人丝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很是从容淡定。
进来后,道人拱手拜谢魏之章:“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古来万事皆成空,在下道号空空。听闻贵府弄瓦之喜,所以特意前来讨杯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