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易之如没去喊陆浅,她知道他定然已经走了。
知从为她添了饭,见她魂不守舍地毫无反应,便撩起衣摆坐到她对面问道:“陆施主呢?不来吃饭吗?”
易之如扯了扯嘴角强撑出一个笑容,轻轻“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平一在旁边吃的正起劲,听到师父问话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含混不清地道:“陆施主出门去了。”
知从略显诧异,一边扫了平一一眼示意他注意仪态,一边问易之如:“陆施主去哪了?重伤未愈不宜乱来的。”
易之如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平一口中听说陆浅不告而别的消息她的胸口憋闷得厉害,于是推说身体不适到院子里透气去了。
见易之如心情不爽,知从也不劝她,等她走了,问平一:“陆施主什么时候走的?”
平一立刻放下吃了一半的饭,正襟危坐答道:“就在方才,陆施主似乎和易施主吵架了,陆施主可能被气走了。”
知从失笑:“平一怎么知道他们吵架了?”
平一小声咕哝道:“上次小豆子抢我的佛珠,我不给他,还不小心将他推倒了,他生气地跑开了说以后再也不来找我玩儿了……易施主早先从陆施主房里出来时候的表情和那时侯小豆子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嘛……”知从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笑问道:“那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平一嘟着嘴想了想,半晌才说:“之前陆施主说要送我木雕,我就追他想问他都会雕什么东西,正好听到陆施主说还要去山上,易施主说不行,陆施主说他伤好了,然后他们就进屋关门了,后面的话没听见,不一会儿易之如就出来了,很不高兴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知从点点头朝门外走去,“平一吃完便收拾了碗碟吧。”
“师父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
----------
知从在后院梭巡一圈,易之如并不在这里,最终他在前院的大柳树下发现了一个清瘦背影。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从浓云后探出头角,地面的水汽被烈日炙烤得升腾起来,周围没有一丝风,时间仿佛是静止的,空气逐渐变得异常闷热,让人透不过气。
易之如神色落寞地坐在树下石凳上,怔怔地望着石桌上的残局发呆,那是前日无事时跟知从法师对弈的一局,势均力敌难舍难分,最后天色将晚只好作罢。
担忧,气愤,懊悔,无力。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如刀绞透不过气,可偏偏面色平静一如往常,只有紧咬着的下唇和快速眨动的眼睛出卖了她难安的心。
这人怎么就那么固执呢?他这一去会不会再遇险?
要是再多一些人手就好了,姚木呢?应该已经到黄山了吧!
薛战什么时候能回来?
口口声声留下来帮他,可事到如今,如何才能帮得上他?
易之如第一次体会束手束脚的窘境,她有些恨自己的无能,自己只是个没用的商贾而已……
知从站到她面前,她抬眼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强笑着打破沉寂道:“法师,是要继续下完这局棋?”
知从呵呵一笑,在她面前坐定:“施主心神不宁,这棋不下也罢。”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法师的慧眼。”易之如自嘲一笑,神思再次恍惚。
“阿弥陀佛。”知从突然念了一声佛号,突兀地问道:“易施主,贫僧冒昧问一句,陆施主为何受伤?”
“他……”易之如犹豫了一瞬,淡淡回答:“被恶徒所伤。”
“佛家有云:善恶报应,福祸相承。在易施主心中,何为善,何为恶?”知从眼观鼻,鼻观心,竟在这个时候与她将起佛理来。
“一日三省,力修善业,止恶即为善……”易之如有些心不在焉地顺口答着,可突然心中一颤,狐疑地看向知从,见他一动不动安静地听自己说话,仿若入定。
“止恶即为善……多浅显的道理啊……”知从低喃着仰望苍穹。
易之如想了想缓缓道:“佛法中恶业有十,但却不如《齐律》中的十恶更能撼动我心,《齐律》中重罪十条,世间若没有了这些大罪,佛法中的小恶并不足以动摇民生之根本。依我看,挑起战事致使生灵涂炭的人才是真恶人。”
“在贫僧看来,善恶无大小之分,我佛慈悲劝人向善,若是人人存有善念,世间也就再无大恶了。”知从眉眼含笑辩了一句,对对方言语中的冒犯并不以为意,说完站起身,问她:“所以,陆施主是去惩大恶扬大善了?”
易之如心底对知从更加佩服,想到陆浅心底却仍是沉重:“是,只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渡化恶人。”
联想之前这两人从他这里打听的事,还有上午在县城里听说过的关于定水村的种种传言,知从已经猜到他们是做什么来的了,于是了然道:“恐怕陆施主是遇到劲敌了?易施主既然担心为何不去寻他?”
易之如专注地整理袖头当作没听到。为何不去?还不是拉不下这张白嫩嫩的面皮么?
“施主?”
“我不认得路。”易之如随口扯完突然想起这里是佛寺,连忙在心里默默念叨:阿弥陀佛佛祖在上我真不是故意说谎!回头又一想,我这也不算说谎么,我本来就不认得路。
“贫僧认得,贫僧陪易施主上去吧?”知从想起她二人之前闹得不快,将个中原委猜了个十之八九,却不说破,只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