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二人同时透过窗棂望向大门方向。
平一小跑着过去开门,门还没有完全打开,门外之人就一头撞了进来,把平一撞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他扁了扁嘴忍着疼刚要站起来,抬头一看闯进来的人,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禅房内的两个人皆是一惊,易之如的脸色霎时变了变,一种不祥的预感驱使他豁地一下站起来冲到院子里。
一见到眼前的场景,她从上到下都软了。
进来的人是薛战,背上的人是他从山腰捡来的陆浅。
他知道出来办事不应该多管闲事,可他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心想自家郎君也不是那种冷血的人,所以他在探到那人微弱的气息之后才敢自作主张将人背了回来。
他急切地朝易之如说:“郎君,这人快不——”
话没说完,他一抬眼便被自家郎君的模样惊到了。她脸色煞白,眼角渐渐泛起恐怖的赤红,嘴唇止不住地轻颤着,看上去竟然比自己还紧张。
知从随后跟出来,见到这情景不免也吃了一惊,但毕竟方外之人心性沉稳得多,连忙将薛战引到昨日陆浅住过的禅房里,又快步走回自己禅房去找药箱。
陆浅早已人事不知,满身满脸的血,像蒙上了一层暗红的盔甲,连五官长相都看不出了,唯一还算光洁的额头被鲜血映衬得如同白绢一样苍白易碎。
他脖子上的半圈伤口看起来最为致命,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稍稍一动便洇出粘稠的血浆,易之如盯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人最容易隐蔽的颈部如何能伤成这个形状,眼睛倒先酸涩得受不了了,只好将目光直勾勾往下移,不想却把半身被血液浸透的衣衫尽收眼底,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仿佛稍一用力喘息就能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帮忙按压住伤口绑带的双手也不觉剧烈颤抖起来。
薛战用知从给的伤药帮陆浅止了血,又利落地将伤口缠好,扭头去看丢了魂儿似的易之如。从刚才郎君就这个样子,看情形跟这伤者是认识的,想到这里他凝重地道:“郎君,他伤及要害失血太多,不过止血后人要是能醒过来就没事。”
易之如轻轻抓起陆浅冰冷的手,那手背上泛白的疤痕犹在,她喃喃道:“你救得我,我却救不得你吗……”
突然她觉得握在手中的触感有些不对,随即疑惑地将陆浅的手心朝上翻过来查看,只见一道深深的伤口横贯整个手掌,那伤口一经扯动,两侧的皮肉都竖了起来,从裂口处滚出几颗硕大的血珠,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滴落在易之如手上。
她的心头一阵抽紧,陌生的窒息感传来让她一阵眩晕,或许是受到那鲜红血液的映染,她的双目里通红一片,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浑身顿时失了气力,她声如蚊呐费力地挣扎道:“薛战……”
---------
三天后陆浅才醒来,当他见到易之如的时候易之如已是憔悴得不行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片刻,陆浅憋了一肚子话想问,比如她为什么没去长安却还在这里,比如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等等,可他嗫嚅着干涸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易之如见状连忙倒水给他润嗓子,见他喝得焦渴,也跟着舔舔嘴唇,紧张地盯着他喉咙附近的伤口,生怕有水从那几乎穿透喉咙的伤口流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换了新的,虽然仍是一副虚弱得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可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比刚被从山上背下来时好太多太多了。
那天易之如实实在在地被他吓了个半死,陆浅的模样和梁玉的死状反复地在她脑海中交错,让她坐立难安。
易之如事后回想,当时多险呐!按薛战的说法,说不定哪口气没喘匀就回不来了。他要是在自己眼前没了……她真不敢想。
这三天她根本无法入眠,生怕闭上眼睛再睁开,陆浅就没有呼吸了。薛战劝她去睡,她不理会,薛战无奈只好用眼神跟知从求助,可知从也是无计可施,不管怎么劝她都脚下生了根似的半步也不肯离开,几次无果之下知从满心钦佩地双手合十,说了八个字:大智大慧,大慈大悲。
易之如自嘲一笑,懒得多作解释,默默受下这褒奖,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担忧根本和慈悲善良一点干系都没有,那是没有对眼前之人死缠到底的懊悔,是没能先他一步找到那群亡命之徒的内疚,更是担心会重蹈那段不堪往事的覆辙。她宁愿躺在这里等死的是她自己,起码两眼一闭不用像现在这样痛苦煎熬。
万幸,他从黄泉路上转身回来了。
----------
陆浅醒来快一个时辰了,易之如知道他心情肯定不好,见他无大恙也不去烦他。
陆浅始终直直盯着房梁一动不动,这一战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败得不明不白,几乎毫无还手机会,实在令他很难甘心。
他感觉自己脑子还不很清醒,需要慢慢捋顺那天发生的事。
那宦官是什么来路?自己是如何中了他的招?他们的老巢到底在哪?老道让徒弟们准备什么东西?
心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让他突然间头痛欲裂,他咬着牙双手死死抓住被角,豆大的汗珠自鬓发间滑落,易之如在旁边见了,连忙问他是不是伤口痛。
他张了张嘴想跟易之如说话,可好像失了声,费尽气力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不想却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