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不愿张扬,只是悄悄地跟住那送酒的乡民,见他在集市买了些果子,又扯了匹布,好不容易等他逛到了城门,他又开始跟熟识的守城士兵寒暄起来,过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出城往家走。
陆浅耐着性子始终在离他几丈开外的地方,终于行至人烟稀少处,他这才快走几步赶上刘二郎:“阁下留步。”
刘二郎听到有人唤他,回头一看,不认得。他左右看了看,见确实再没其他人,这才上下将陆浅打量一番,迟疑着问:“这位……你是在叫我吗?”
“是。”陆浅冲他抱了抱拳,“有事情跟阁下打听。”
刘二郎面露疑惑,可看对面的男人一脸正气,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恶人,于是讷讷道:“那……那你就问吧……”
陆浅一边提防着有人经过,一边直截了当地问道:“道士作恶一事,阁下可是亲眼所见?”
“道士?”刘二郎错愕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点头道:“你说的是南村闹强盗的事吧!你怎么知道……”
“前几日我在城门外无意中听阁下与人聊起。”
“哦……”刘二郎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是,是我亲眼见的,一群穿着道士衣服的强盗打劫。”
“南村在哪?”
“后面那个岔路,往南,不到四十里。”他往刚才经过的一条岔路上指了指。
“倒是不近。”陆浅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好像刚才确实经过了一条岔路,他追问道:“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吗?”
说起这个刘二郎一脸惋惜,好像被打劫的是他自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第一次南村宋老丈家被抢走了刚收的聘礼,整整十贯钱呐!第二次小七家被拉走了犁地的耕牛,小七急得差点一头撞死了……”
“阁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起这个,刘二郎立马来了精神:“宋老丈的女婿就是我们村的呀!”
“我跟你讲,是这么回事,我们村村正的无用儿子有次路过南村,无意间见到宋老丈的女儿,当时就着了魔了,茶不思饭不想地非求着他爹去提亲,村正宠着他啊!第二天就找了媒人上门,两家很快谈妥了,说好一个月后就完婚,哪知道村正头脚刚走,后脚聘礼就被抢了,宋老丈连连说不吉利,吵着要退婚,可又拿不出十贯钱赔给人家,这事在两个村子闹了好一阵子呢,后来啊——”
刘二郎喋喋不休,陆浅头大如斗,想不到男人长舌起来也挺要命的,他连忙打断他:“可记得强盗打劫之后往什么方向去了?”
“应该是……”刘二郎被人掐了话头,有点不快,他搓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被劫走牲口的小七家……小七家在村东,他们出门以后……应该是继续往东去了……”
然后他双掌一拍,像是终于想了起来:“就是村东!两次他们都往村东去了!”
“有几个人?”
“四个!我记得十分清楚,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驼子!凶神恶煞的说话也吓人,临走前他们发现我在偷看,其中一个还比划着要打我呐,被另外一个给拉走了。”
陆浅浑身一震,压下心中狂喜,浅浅地道了声谢,冲刘二郎一抱拳,转身就走。
“哎?你是捕快吗?”刘二郎向他追出两步大声问道。
陆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有些意外。
刘二郎讪笑道:“你问的可比县衙捕快问的细致多了……”
陆浅再次露出一个浅笑,冲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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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辆马车徐徐在官道上前行。
那马车车厢宽敞,车栏上的纹路雕工精细,单凭车帘上流苏的繁复花式就能看出这马车主人不是寻常人家。
拉车的两匹枣红马俊美健硕,看得出平日里喂养得十分精心,此时却是灰羌羌的蒙了尘,被扬起的沙尘呛得不停地打着响鼻。
春旱,今年不是个好年头。
车夫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上面蒙着一层纱,阻住灰尘的同时也遮住他整个脸孔,他身后的细竹丝帘轻轻垂下,随着车厢的晃动微微摇摆着,不时给密闭的车厢内透进一缕光,将车内一对主仆的脸色照得阴晴不定。
“郎君,这腿伤不用特意治的,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姚木坐在马车内的软榻上,一条腿蜷起抵住下颚,另外一条光裸的伤腿直直伸着,上面被药汁染得青一块黑一块。
正在假寐的易之如闻言缓缓睁开眼,冷冷看他,十分不耐烦:“你再罗嗦?”
姚木摸摸鼻子,有些内疚地小声咕哝道:“长安那边一催再催,郎君就给人家吴王晾着,不怕真惹火了人家?都怪我误事……”
易之如摇开折扇扇了扇,又摸摸了上头坠着的蝴蝶扇坠,轻哼一声道:“料也无事,估摸着又想找我闲扯了吧!已经叫马万封去打发他了。”
“可是……”
姚木还想说什么,却被易之如截住了话头:“他算什么,你比他重要多了!”
的确,虽然姚木只是易府一名护院,可对于易之如来说,每日朝夕相处,心里早视他如同兄长,更别说,在姚木身上还有他对已经死去的梁玉的寄托——姚木是梁玉生前最好的兄弟。
似乎是突然触动了某种机关,八尺汉子一瞬间红了眼眶,他将头别到一旁不再说话,半晌待情绪平复了才又劝道:“可是郎君,阿郎那边……”
“阿郎是阿郎,我是我。”易之如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