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树枝晃动,转念间那个纵跳的身影已经蹦出老远,陆浅连忙撩起衣摆快步跟上。树上树下两人暗暗较劲,谁也甩不脱谁,谁也追不上谁,前行的速度眼看越来越快,到寿春县城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城门都还没开,远远地就看到城门外偶有几个挑着担子等待入城的农户坐在路边闲聊。
陆浅见那人靠着城墙根坐下,便跟了过去,在破晓的晨曦中站到他对面打量起来。
相貌普通,若是混在人群当中绝对不会引人注意,此时也正用一副浑不吝的表情打量着陆浅。
还没等陆浅说什么,那人却先一声嗤笑,咕哝道:“除了长的像之外也没啥了不起么……”
陆浅眉心跳了跳,虽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但仍然感受到对方审视中分明带着歧义,不由在他挑剔的眼神中也将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才冷眼瞪回去,疑惑问道:“你究竟替谁办事?”
这是他目前迫切想知道的,谁知对方还是撇撇嘴,撤回视线将头扭向一旁假寐起来就是不想理他。
“故弄玄虚。”陆浅冷哼一声走向城门另一边,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心中还是忐忑的,若真是自己所想的那人,见面后要用什么姿态面对他才好?
虽然昨夜与眼前这汉子交手不相伯仲,可陆浅心里清楚,对方这办事路数绝对是个江湖中人,并且武功另辟蹊径,应当是有些名头的,而越有名头的的江湖人越是厌恶被官府中人支使,那些为了钱财甘于为达官显贵当爪牙的最是令其他人不齿,所以能将面前这等人物拿捏在手中的人恐怕不多,八成就是他了。
他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想小憩一下,可不远处的交谈声吵得他难以清静,索性合眼听着。
“……那山顶上啊,一个上午就抬下来四十多个死人,惨的哟……”一个满脸烟火色的汉子放下手中装满木柴的推车,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陆浅闻言本来紧闭的眼睛缓缓张开一条缝,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旁边一个瘦高个儿担了两个酒坛,听到他们议论放下坛子跟着应和到:“是啊!我表哥当时就在旁边,尸体没一个全乎的,都说是招了报应呢!”
“听说连白都督都亲自到场了!”
几个人倒吸一口冷气。白都督刚直不阿,虽然大权在握可从不干涉地方政事,这回连他都出面了,可见事态有多严重。
众人又唏嘘了一番,突然有人开口问道:“昨日下午起,到处都在搜查道士,是不是有也跟这事儿有关系啊?”
“八成是了,咱寿州地界儿向来太平,哪有那么巧就全赶在一块而儿了?我看哪……”瘦高个儿左右看看,这才将声音压低几分道:“那些人,说不定就是被道士杀的!”
“道士杀人干什么呀?道士不都是向善的吗?”一人不信,插嘴道。
瘦高个儿搓了搓手,不以为然,“向善的,那是和尚,是真法师!”他接着冷笑一声,“道士?别处我不敢说,就咱寿春县这道士,哪有一个正经的?赌钱逛窑子算好的,打家劫舍我都见过!”
“不能吧!道士不也是出家人吗?”那人追问道。
“哎我骗你干什么?就南村那边!不信你去打听啊,我是亲眼所见呐!”瘦高个儿见他不信,霍地站起身,哪知动作太大旁边的酒坛一下被撞翻在地,连泥封都摔开了,他连忙扶起来,连洒出的酒都顾不上心疼,只顾跟对方急赤白脸地解释。
陆浅吸了吸鼻子,还真是好酒呢!可有日子没饮壶浆了,他吞了吞口水,身子坐直了些看着眼前这些人。
“被劫了怎么不报官呢?”那人开始信了。
“报啦——连县里的唐总捕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过路的假道士,挂上画像通缉了一阵子,当然没抓到啦!那画像没几天也就给撤了。”瘦高个儿撇嘴道,“哪知道才过不几天,南村又遭劫了,还是那几个道士!喝得醉醺醺地,这次连耕田的牲口都抢走了,村民不干呐!又报官,县衙派人去看了,一样,漫山遍野地搜,就是找不到人。”
“哎!这都什么世道啊!”众人纷纷摇头叹息,不免都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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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响,城门大开。
在外排队等候的人和里面等着出城的人同时喧闹起来,拥挤着推搡着,都不知在急什么。
等一波人走的差不多了,那人站起身掸掸外袍上的尘土,大摇大摆地进城去了,陆浅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寿春县作为淮南道寿州州治所在,虽比不得长安,可也够看尽繁华了,此刻城门百姓进进出出忙碌无比,陆浅察言观色之下发现他们神色间并无愁苦之色,便猜测此地平日治理还算良好,如此看来那寿春县令唐徽政绩还不错。
不觉回想起方才那些百姓的交谈,从那时起他心中便疑窦丛生,他们所讲那些道士和风云观的是同一伙人吗?
似乎笃定了陆浅一定会跟着他走一般,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穿过几条街巷,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院门前,在朱漆斑驳的大门上叩了几下。
不多时,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一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翁出现在眼前。
老翁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用浑浊的眼珠在一前一后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然后也没问话就退到一旁请两人进去。
陆浅蹙眉,这和他想像的很不一样,守卫未免也太稀松了些,而且,他想像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