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回身望过去,看见旁侧坐着的一个官员一脸讥讽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这补子虽然能区分文武官阶,但到底不如身份牌来的直观清晰。
辛弃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游坐在远处,心里暗自着急。
这一盆脏水泼下来,再怎么辩解都会越抹越黑,本来皇上就对他隐隐有些提防,这再横着插上这么几句,幼安将来会更难走。
可是他如果出面帮助,就是在坐实官家的猜忌和怀疑,不仅保不住他,自己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那人便仿佛受到鼓励似的,扬高了声音道:“这怕是被我说中了痛处,是不是?!”
“是江银的人给了你好处,还是又送了你什么东西,让你替他们说话?!”
赵构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场闹剧,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早就有人怀疑你的忠心,皇上还试图感化你,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你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为这临国辩解开脱,省省吧别装了!累不累啊!”
辛弃疾等他说完了,才慢慢开口道:“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你不关心情况如何,上来就挑拨离间,指望把我打入不忠不孝的浑水里?”
那文官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涨红了脸道:“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不让人说,必然是心里有鬼!”
青年转头看向皇帝,又行一礼道:“陛下召臣过来,是先谈忠心,还是先谈国祸?”
“若是想谈忠心,微臣也觉得可以长谈,”幼安尾音一转,意味深长道:“只是百姓们难饱餐食,某些大人在家里一席吃六十盘佳肴,自然是不关心的。”
赵构微微变了脸色,皱眉道:“不谈忠,又何谈国事?”
“官家,”辛弃疾姿态沉稳,没有半分的混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朝廷已经对微臣提防再三,那不必在这般重要的问题上参考臣下的意见。”
“如今物价连着上涨,户部无计可施,朝中没人能给个有效的法子,唤了微臣过来却又在旁枝末节上反复拉扯,恐怕是轻重缓急都心中无度。”
那青年回过身去,看向刚才那个恶语相向的文臣,抬眸道:“官家自然是决断英明,不会有任何过错的。只是……某些人到了这个时候都怕露怯,上来就搬弄是非,恐怕也是在为自己打算吧。”
赵构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差点被某些人当枪使了,只冷声道:“贬为正六品朝奉郎,带出去。”
那人面色一灰,踉踉跄跄地跪了下来,想要再辩解些什么。
可没等他再开口,旁边的侍卫就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跟架着一头驴似的合力把他拖了出去。
这下,殿中众人的眼神收敛了许多。
刚才还暗流涌动的氛围,也终于消停了。
这些,还是钱凡教他的。
“有的事不能怂,你怂一次,那些人就会变本加厉的对付你,之后再想回击都麻烦的很。”
那次他搭钱凡的顺风车去临安的时候,一路上钱凡都在提点各种的细节。
“对方用了什么阴毒的手段,你大可以在被泼脏水的时候直接明着亮出来,但也要看具体的情况——”他顿了顿,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加重语气道:“温良恭俭让,那是在平时,遇见了小人不计较也没事,就当是被狗咬了,不跟他浪费时间。”
“可进了官场以后如果还留着那纯良的心性,就等着被吃干净骨头吧。”
这辛承学平日里不声不响,看着是个好捏的柿子,如今突然几句话就把一个官搞下了台,看来还是藏了点东西的。
“行了,那些废话不用再提了。”
赵构心里清楚,这辛承学拿着顶‘用人不疑’的帽子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自己要是再追究下去,就是把这帽子接下来自己戴上,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钱不值钱的事情。
辛弃疾再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看的各种文件,理着思路道:“主要原因,在于两点。”
“第一,是发行币种混乱,而且数量颇多。”
“第二,是外贸逆差和资本流出,导致货币贬值。”
这是基础的经济学知识,他上个星期刚考过。
“陈公公,麻烦把平日里开会用的黑板推过来,要三根粉笔。”
江银那边还没有恢复油笔的生产,之前作为礼物送的黑板也曾是个稀罕玩意。
赵构给了个眼色,很快那板子就被推了过来。
辛弃疾把两个概念写了上去,颇有种自己被临时抓过来上课的感觉。
“如今一共流行五六种货币,各自价值不等,而且发行额混乱,便如同背上的疽已经脓入皮肉,如果再不想法子革除弊病,会让问题更加严重,如同脓如骨髓,无药可治。”
最常见的,自然是圆铜钱,一贯数量不等,是民间最常见的交易凭证。
再然后,就是银锭和金子,这两者都没有规定的形状,在市面上流通比较混乱。
即使是银锭,也有很多是民间私铸的,不算正规。
再然后就是交子了。
交子这个东西,一开始是商人想出来的东西。
由于货贸兴盛,在北宋初年的时候,就有一些商人开了类似早期银行的‘交子铺户’,用这种凭证来方便巨款的交接。
而随着富商的数量增多,铺户的体制越来越明晰,参与使用交子这一现金凭证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是想拿交子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