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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依旧死死抓着他胳膊不松手,脸色苍白的小树反而低声安慰我:“姐,你且放手让我随他们去。我压根没提过什么反字,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我就不信他们敢把我一刀咔嚓了!”
我咬了咬嘴唇:他们是不会直接把你咔嚓了,但锦衣卫诏狱,那是走一遭便要褪层皮的地方,小树那瘦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正万般无奈间,忽闻门口传来一个洪亮异常的声音:“孙百户,好大的官威啊!”
我眼底一闪,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抬头望去,见一身捕快服色的李雷,带着五六个捕快走了进来。
满屋子的街坊邻居看傻了眼:又是锦衣卫又是应天府捕快,冷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被唤做孙百户的黄面皮脸上略过一抹明显的厌恶,口中却道:“原来是应天府的李捕头,来此何事啊?”
李雷几不可查地扫了我一眼,“奉府尹大人之命,来传审举子冷嘉树。”说着,无视押着小树的两名锦衣卫,“冷举人,请随我应天府走一趟吧。”
我刚刚提起的内心又蓦地一沉:李雷,竟也是来找小树的!
“看来是为着同一桩案子。”孙百户分毫不让,“但此案我们锦衣卫已接手,就不必烦劳应天府了!”
“哦?这倒奇了。”李雷做个惊讶状,“依照大明律,这金陵城中的大小案子,皆由应天府负责打理;若说是科举上的事端,也该由礼部负责;孙百户带锦衣卫先插一脚,是怕于制于礼不合罢。”
孙百户被说得脸上一僵,却强自辩解道:“锦衣卫得陛下诏令,行巡察缉捕之权,可风闻奏事,自行逮捕刑讯,岂是你区区应天府所能管得着的?”
静观二虎相斗的姑娘我,此时忽然茅塞顿开,冲孙百户质问道:“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只听命于陛下。敢问孙百户来我冷家抓人,难道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一句话问得孙百户语塞,沉吟半晌方故作鄙夷道:“区区一个举子,还想得陛下旨意?真是自不量力!”
“那请问孙百户,前来抓人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李雷借着我话逼问,见孙百户悻悻地无话可说,遂十分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逮捕文书,“孙百户没有,李某这里倒有一张,这是应天府尹薛大人亲批的逮捕文书,不好意思了。”说着,示意身后的两名捕快上前,作势要将小树从锦衣卫手中带走。
押着小树的锦衣卫自然不愿将人拱手想让,双方剑拔弩张。
孙百户沉着一张脸与李雷对峙片刻,终究理亏,恨恨地甩下一句“李雷,咱们走着瞧!”终带着他的人离去。
见锦衣卫走了,李雷遣散了围观群众,这才凑个机会低声问我:“冷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令弟怎么能……”
“我压根儿没提那什么劳什子的反字!”被人押了许久的小树瞬间爆发。
此时我心中也稍稍安定下来,蹙眉冲李雷道:“此事不是我弟弟所为,定是有人栽赃诬陷!”
李雷点头,却又为难道:“冷姑娘姐弟的为人,我深信不疑,但如今府尹大人逮捕文书已发,李某职责所在,你看……”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小树这番牢狱之灾算是免不了了,只是应天府有李雷罩着,总归比被锦衣卫带去诏狱要好过些。
收起了护雏母鸡似的架势,我不情愿地从小树前面移开,冲李雷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将小树带走。
同行的金捕快和郑捕快都是老熟人,自然不会对小树用强,只是客气道:“冷小公子,烦劳随我们走一趟吧。”
小树转头望了我一眼,我略略颔首,口中道:“别怕,有我。”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出口,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四个字,重如泰山。
小树之聪慧,孰重孰轻,见何人说何话,他自然清楚,不必我担心,我唯一担心的是……
我终按捺不住,拉住欲走的李雷的胳膊,低声道:“我弟弟,就拜托李捕头了!”
“冷姑娘放心,有我李某在,定不让令弟吃了苦头。”李雷保证罢,又刻意凑近些压低了嗓门,“令弟之事蹊跷,只怕有人从中作祟,非你我能力所能及也,你若真与东宫那位相熟,不如……”
方才一时情急,慌乱地没了分寸,如今经李雷一提点,我才犹如醍醐灌顶。
将惶惶的老爹和抽噎不止的阿暖安抚了一番,我便火急火燎地出门,奔潘公子府邸而去。
一路上,我强迫自己焦灼的大脑冷静下来,分析此事的原委始末。
小树并没有在试卷上暗题反字,但“大明短寿”四个字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他的试卷上,且藏得拙劣被人一眼看出,那说明这四个字是被人悄悄加在了他的试卷之上。
这里便有两个疑问:其一,会试考场秩序森严守卫无数,小树又全程在监舍里待着,如何会被人在试卷上添了字而不自知?
其二,如此明显的“暗藏反字”,连围观看卷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阅卷官皆是学问渊博之士,更罔提案首的试卷还要过两位同主考——大学士杨溥与黄淮的法眼,最后亦要呈太子做最终决策,这许多饱学之士,竟未能看得出来?
最后,便是诬陷小树的动机问题:小树一介书生,向来不谙世事埋头苦读,性格阳光与人为善,从不惹是生非,亦没有什么仇家,为何有人要将“谋反”这天大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