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国随便将自己那件宽袍往身上一裹,也来不及穿上鞋,光着脚边冲出帐外,到了岸边一看便觉得好似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来,不由得呆若木鸡。原来冲进湖湾中的火攻船倒也只有两艘,可恰好其中一艘撞到的便是周安国的座船,舰队中两艘龟船中的一条。而更倒霉的是那条龟船在石城山水战中与敌舰冲撞,船舷有些破损,昨日抛锚停泊好后,水师中的木匠便将部分受损处的铁板木板拆卸下来,准备次日好生检查一番,船上的水手也都到了岸上歇息,结果被火攻船撞上,抢救不及,眼见的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个船壳了。
“这可如何是好。”周安国不由得唉声叹气跌足叹道。吕方治军,并不是仅仅以胜负结果以为奖赏将帅的凭证,而是看将领在当时情况下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他深信一点,做出错误的决定赢得的胜利,比正确的决定而失败还要糟糕,因为前者带来的错误经验会在未来的战争中狠狠的惩罚你。周安国这次水师停泊,临敌停泊却让水手们在岸上过夜;自己是水师统领,却在军中饮酒大醉;还留身份不明的女人在帐中过夜。上面这三条,随便一条都可以让他被重重治罪。想到这里,周安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出身降将,却自领水师出兵在外,算来比位置远在他之上的陈五还要早些,莫邪都中早就有不少人说他闲话,不过是杭州码头和石城山两次水战他都大获全胜,加上吕方坚定的支持他,将这些人的声音给压住了罢了。可这次损失虽然不大,可偏生被烧毁的却是自己那条座船,瞒是决计瞒不住的了,只怕要脱一层皮了。
副将看周安国这个模样,却哪里知道他心里打得小九九,劝慰道:“统领,幸喜昨日在湾口拉了一条铁索,绝大部分火攻船都被铁索给拦住了。其余的船只都没有什么重伤,也就是损了一艘,算来还是我方胜了。”
周安国听了副将的劝慰,脸色略微缓和了点,快步来到自己的座船旁,跳上船身,从头到尾仔细查看,只见那船里面龙骨都被烧坏了大半,决计是不能修复了。待到检查完毕,周安国跳下船身,低声吩咐副将道:“等会你将船上剩下的铁甲拆下来,再放把火将其烧干净。”说罢便回帐中去了。
那副将听了一愣,随即便会意了,原来这两条龟船之所以能够带上这么多铁甲还能如此灵活,其内部结构无论是龙骨的铺设还有水密隔舱的使用,都颇有独得之秘,周安国虽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是也知道其中颇有机密,既然这船已经无修复,不如一把火烧干净,免得让内行人看出门道,也造出来与己方为敌。
周安国回到帐中后,便唤来军中书吏,他已经下定决心,将昨夜的事情一一如实禀告吕方,毕竟这军中近百名将吏,许多都是吕方的淮上旧部和丹阳子弟,瞒是决计瞒不住的,与其让那些盯着自己这个位置的人在吕方面前告恶状,不如自己早点说实话。毕竟作为一个外来的降将,主公的信任才是自己立足的唯一保证。
越州城中,刺史府,一名形容狼狈的水手伏在地上禀告道:“主公,昨夜吴指挥使领我等夜袭敌船,眼看一切顺利,大伙儿就要冲进湾中,可没想到敌军在湾后拉了一条铁索。”
赵引弓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脸上也平静如水,好似方才听到的并非是己方突袭失败的消息一般,问道:“那吴过呢?被俘了还是战死了?”
“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与吴指挥使同船的兄弟说,将爷落水前被那铁链扫了一下,当时船速很快,只怕,只怕。彩!虹文!学超。速!更。新”说到这里,那水手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胆怯的抬起头来,小心的看着上首赵引弓的脸色。
“罢了,你昨夜也辛苦了,能活着回来也不容易,先下去歇息!来人,昨夜出城的将士们每人赏钱五贯,战死的再加五匹青绢,一同给他们的家人。”
唐时军,兵卒出战,若兵败覆其主将,自己逃生回来,是要十抽一处以斩刑的,那水手若不是有在明州的家小牵连,只怕早就逃生去了,此刻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喜的呆住了,过了半响才连连磕了七八个响头,退出屋外通知同伴们去了。
那水手离去后,赵引弓并没有回到屋中歇息,明州军的将吏们此时大半都在各处巡守,堂上只有赵引弓一人,只有门口两名披甲持兵的亲兵侍卫。这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那两名亲兵赶紧转头往堂内看去,只见赵引弓脸色铁青,方才手中玩耍的玉如意已经不见了,地上却满是碎玉。看到这般景象,那两人立刻转过头来,仿佛堂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二天,领兵攻取了诸暨县城的许再思回到刚刚回到越州城下,听说湖州水师被袭的消息,立刻赶到周安国营中。他可以说是最明白眼下湖州水师对于围攻越州的重要性的人了。古语有云:“南人乘船,北人骑马。”只要水上的优势在自己这边,吕方便可以从杭州源源不断运送军粮和援兵来,而自己就算一两次进攻受挫,也可以重整旗鼓,最后拿下越州城,可一旦舟师没有了,通过陆路运送军粮不但耗费巨大,而且在兵乱四起的浙东很容易遭到伏击。“千里馈饷,士一日不可再食”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所以他看到湖州水师只有一条船被烧毁,不由得举手加额,立刻把当值的军官拖下去打了二十军棍,然后命令他两日内一定要将那土垒修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