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站在众人当中,心中又好笑又好奇,自己是命悬人手的败军之将,对方却扑在地上求自己应允什么事情,看样子又并非作伪。当真荒唐至极。只好苦笑着说:“尔等当真蹊跷,若是某办的成的,性命都操在你们手中,又何必相求,如果某办不成的,求又有何用?”
“校尉办得成的。”吕方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片,“我等所求只有一事,待校尉回到淮南,将吾等的心意禀报节度大人。”
“回到淮南?他日回到淮南,若节度大人不以死罪相责,自然随兵前来将尔等一网打尽,个个砍作肉酱,带口信又有甚用。”
“吾辈口信正是为此而来,先前我们也说了只是为了粮食过冬才敢冒犯校尉虎威,并非造反逆贼,杨节度乃朝廷使相,爵位尊荣,天神一般的人物,我等岂敢冒犯,只是为饥寒所迫,除粮食外些许不敢触动,明日便请校尉带着剩余的财帛返回扬州,还请节度大人饶过吾等鼠辈些许性命,待来日一定以死相报。”吕方大声说道。
“尔等真是异想天开,打劫官车还妄想和节度求抚,节度定然不允,真是异想天开,那兵器生铁呢,莫非你还要吃那些过冬?”王启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那帮贼子居然还有这般想法,当真那短毛吕方失心疯了。
“在下听说,智者在世上始终明确自己的目的,不会把它和手段搞混,杨使君从淮上群盗变为朝廷使相,淮南节度也就十余年,一定懂得这个道理。以杨使君的势力,想消灭掉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就算杀死了我们,夺去的粮食物质也回不来,士兵们还会有损伤,我辈本为朝廷赤子,乱世求生才荷戈自卫,杀了我们不过减少了给杨使君当兵纳粮的丁口而已。\”
说到这里,吕方顿了一下,看了看王启年的脸色,看到他并未发怒,接着说道:“当今天下,天子暗弱,百姓有倒悬之苦,正是英雄豪杰奋起有所作为的时候,淮南土地肥沃,又有盐茶之利,周边的藩镇除了忠武军的朱温外并不强大,弘农郡王麾下又有黑云都这样的精兵,实在是成就齐恒、晋文事业的好机会。为何不收揽我辈,反用刀剑相逼,做那为渊驱鱼的愚行。故秦穆公饮盗马之酒,楚庄王赦绝缨之客,且楚庄秦穆,夷狄之诸侯,列名五伯,垂芳千祀。天下英雄听说杨使君连我等冒犯于他的盗贼都能宽恕接纳,岂不会纷纷前来投奔,这也就是“千金买马骨”的意思。”
王启年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这吕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当今已是群雄逐鹿的局面,正是好男儿有所作为的时机。南方那些藩镇倒也罢了,军力薄弱,不足为患。北方的忠武军朱温凶狠狡诈,贪得无厌,与徐州镇、天平节度使治今郓城、泰宁治今兖州镇已经大战多年,已经逐渐占据优势,与淮南之间日益紧张,将来必有一战,若要割据淮南,必定要把防线推到寿州,濠州、泗州、清口淮河一线,淮南方才能为泰山之靠,然濠州张、寿州江从勖却位居朱温宇下,彼辈身处其中,他日又说不定能收穆公亡马之效呢。再说今日粮食布帛肯定是拿不回去了,如果能把那十几万缗钱还有生铁拿回去,总能将损失减到最小,这朱雀贼颇为精锐,若是招抚成功,也是杨公麾下一只劲旅。”想到这里,王启年回答:“汝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汝欲投至节度麾下,空口无凭,可有什么投名状。”
听到这话,吕方喜形于色,站起说道:“校尉请上坐,待在下为校尉筹划。”回身取出一卷布帛,打开竟是一份地图。山脉河流描画颇为清晰。竟比王启年在节度府中看到还要细致,王启年看了着实吃了一惊,对吕方又高看了三分。
吕方手指着其中向右倾斜的狭长一块说:“杨节度虎踞淮南,一共七州已经控制了六州,四邻钱,杜洪,钟传等要么势力弱小,要么并无远图。并无大的威胁。唯宣武朱温实力强大,又贪得无厌,已经吞并了宣武,宣义,淮西,忠武,河阳、洛阳张全义,山南赵匡凝诸镇。天下藩镇势力稳居第一,又联合了河北魏博罗弘信,恐怕下一步就要南下淮南,此人凶狠狡诈,反复无常,本为黄巢部下,对朝廷并无忠诚之心,如果让他吞并了淮南,天下再无人能与之抗衡。自古中原下淮南大半都是从寿州开始的,只要控制寿州,进退皆可。当今淮南七州,不在节度手上的就是只有寿州一处了,若要稳固淮南,伺机进取中原,首先就要夺取寿州。若节度给予某一个名义,在下就可以在此暗地联合豪强,招抚流民,此地离濠州治所不过百余里,快马一夜可到,濠州乃是寿州的门户,节度出兵进取必然从江都沿运河而上,再沿着淮河由淮阴至泗州,然后攻打濠州,若是节度以轻兵疾进,以吾等为内应,彼必措手不及,只有束手就擒。濠州一旦在手,寿州唇亡齿寒,也不可独存,如此,淮南为固若金汤之势,使君即可囤积粮草,以盐茶之利休养士卒,积存武具。压服南方诸藩,蚕食山南,坐看北方群雄厮杀,一旦时局有变,即可遣大将直上徐州,己帅大军沿运河背上,山东即不为敌所有,然后从山南出兵进取中原,这可是魏武一般的功业呀。”
听到这里,王启年只觉的心脏跳极快,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当真无双国士!想不到这次护卫商队竟遇到这般人物?往日听义父说,节度的方略大致也是首先要吞并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