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江月儿现在并不知道,孙通这件事跟其他人还有什么关系。
她就坐在酒席上,一边吃菜, 一边听她爹跟她舅舅讲跟孙通结怨的始末。
“要说到我跟孙通的过节, 就得提到当年卖我这块地的人, 也就是孙通的从兄。据说,孙家的祖宗早年靠着贩卖私盐赚下好大家业, 鼎盛时,仙水街有一半都是他家的。当然,再大的家业,后人不争气,也只有败得快慢的分别。孙家传到孙通这一代时,就剩下了这块地和孙通的那个铺子。这块地先前其实也有房舍, 但因为临着河, 后人料理得也不好, 天长日久的,这地因为清污不及时,被倒灌的河水和雨水泡得烂成了一片洼地, 实在住不得人了,孙通的从兄就在官牙那放出风说要售卖。”
“这块地在街前十字路口,周围又都住的富贵人家, 这样好的位置, 怎么会落到官牙售卖的地步?”杜舅舅也是懂些庶务的, 听了这段话, 纳闷道。
本朝房产售卖是要先问过街坊邻居,他们若无意购买,才会由牙人转卖给其他人。但房产若经了牙人,自然还要多交一笔费用。是以很多民间房产都是私下买卖,最多在成交时交给官牙办理契纸。
江栋喝了口酒润喉,接着道:“这便是我与孙通结怨的由来了。他从兄是个坦荡人,在卖我地的时候就说过,因孙通的铺子与这块地相连,他一直想拿到这块地,但因两家从祖辈起仇隙就极深,他从兄死活不愿卖给他家。两家僵持了很久,其他想买地的人都被孙通用了各种法子赶走,地价也越压越低,最后就被我接手过来了。”
杜明久叹道:“这个便宜不好占哪,孙通能搅合得人人都不敢接手这块地,这人绝不是个善茬。”
自然不是善茬,当年若不是女儿出了那桩事,只要住在十里街就摆脱不了“仙姑”的名声,江栋手头又实在不宽裕,也不会选择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其中底细不好与妻弟细说,江栋便岔开话题,举杯笑道:“不想阿明刚到就叫你撞上了这桩事,是我不该说出来叫你跟着一道操心,我先自罚一杯,来。”
杜明久忙道:“姐夫与我外道什么?按理,我是月丫儿的舅舅,这件事我如何操不得心了?要是姐夫有什么忙我帮得上的,只管同我讲,千万不要客气。”
江栋心道,数年不见,这个妻弟身上的迂气也去了不少。当即面露笑容,道:“那我就先谢过阿明一回了,来,干了!”
一巡酒下来,还有些生疏的郎舅两个也亲近了不少,江栋便向他问起杜家人的近况。
杜明久笑道:“家里人身体都好,就是爹娘数年不见阿姐,着实想念。”
这一说,杜氏鼻子也酸了,擦擦眼睛,只道:“阿明你这回来就在家多住几日,千万别急着走啊。”
江栋没说话,心知杜明久这话不尽不实。
小舅子虽说今日也与他如常谈笑,但眉目间隐有焦色。他远行而来,已经见到了要见的人,为何还会焦灼不安?
江栋推测,只怕他还隐瞒了些事。
见杜明久看过来,江栋便问道:“那你可有娶亲?”
杜明久笑道:“娶了,八年前就娶了。我刚刚还与姐姐说,接到你们的信出门时,她弟媳才刚生下我们的头一个儿子,母子均安。”
他提及妻儿神态柔和,看来,不是家庭方面的问题。
江栋又问:“那这是你们的头一胎?取了名没有?”
杜明久摆摆手,笑道:“不是,我们头一个也是个闺女,就跟月——”他伸手一指江月儿,顿时笑了起来:“姐姐姐夫你们看。”
原来,江月儿小脸红扑扑地斜歪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连串的口水都快滴到了衣襟上。
杜氏吓一跳,凑过去摸摸女儿的头:“怎么了?脸红红的,还有一身的酒味?她哪来的酒味?”
江栋含笑朝她杯子里指指:“你再看。”
杜氏举起杯子往下一倒,空空如也!这小丫头偷喝自己母亲杯里的酒,竟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
杜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什么时候偷喝的?”见江栋在旁边摸着胡子直笑,瞪他一眼:“这都是跟你学的,小小年纪就如此贪杯。”
江栋咳嗽一声:“这里凉,我送她回房去睡。”转身抱起女儿溜之大吉。
杜氏转过身方看见面含微笑的弟弟,羞窘不已:“唉哟,我怎么忘了你还在这了?”
杜明久摇摇头,感慨道:“看见姐姐姐夫如此恩爱,我回去说给爹娘听,想必他们也会早日解下心结,开怀许多。”
如今没有其他人在,杜氏的眼圈就又红了:“我真想回去看看爹娘。”
杜明久却是面色一变,忙道:“不必,来时爹娘都再三叮嘱,说只要知道你们过得好就好,叫你们千万别回去。”
杜氏的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
江月儿这一醉便醉到了晚上。
醒来时,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她一头栽在软软的棉花堆里。棉花从上往下飘下来,堆了她满身满脸,堵住了她的鼻子嘴巴,她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就——
醒了。
“醒了?”杜衍收回手掌,起身点亮了油灯。
江月儿坐床边醒了会儿神,怒瞪这人:“你又在我睡觉的时候捏我鼻子!”难怪梦里那么难受,原来是这人搞的鬼!
杜衍没否认:“睡得跟头猪一样,捏你鼻子你都醒不了。听说,你今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