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阿爹总告诉江月儿,诚实守信的好孩子才会有福报。

这话,在她诚实地说出是自己打碎阿爹最心爱的玉笔时没应验,在她害怕地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偷吃完阿娘用来祭祖的五花肉时也没应验,却在江月儿即将要失去对阿爹的信任的现在,应验了。

因为她以前积攒的好人品,杜衍竟信了她随口胡说,真的唱歌了!他还唱的是——

“……正月里,那个梅花嗳,带雪开,二月里杏花迎春开,三月里桃花红呀,似火,小——” 小男娃的声音纯净悦耳,这首原本脂粉气十足的小调被他一唱,还多了一分畅达清越之气。

“小什么?怎么不唱了?”江月儿不觉听住了,见他停下,追问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小男娃脸胀红了:“我唱完了。”

江月儿又不傻,一年十二个月,才唱到了第三个月,离完早着呢。

新仇旧恨加上来,顿时怒了:“浑说,你又骗我!”

杜衍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又’?难道你以为我骗过你?”

江月儿哼道:“你敢说你没骗过我吗?”

杜衍刚要答声“敢”,突然福至心灵,喝道:“你今天偷偷看我屁股上的胎记了!”想来想去,自己骗她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而那姓孟的小子向来最听她的话,说不定就是他偷偷放她进去看过了!

江月儿懒得说话,又哼了一声。

杜衍却以为她是默认了,登时捂住屁股,羞愤交加:“你不是答应过阿叔,不会再偷看了我,我吗?”

江月儿被他这一句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大坏蛋!不止敢骗她,还冤枉她!

但在她开口前,杜氏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衍哥儿,谁许你说话了?!”

原来杜衍羞怒之下,忘了控制音量,叫在织房里起身换纱锭的杜氏听了个正着。

杜衍心里正为着自己的屁股给个小丫头看了羞恼不已,未及辩解,杜氏已道:“既如此,你多站一刻,月丫儿,你可以上楼去了。”

江月儿喜得差点拍了巴掌,这坏蛋可是头一回受罚,还罚得比她重呢!看这杜衍垂头丧气的模样,她乐得能多吃两碗饭,哪还舍得上楼去?

她嗯嗯随口应付杜氏两句,听织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自己搬个小板凳,哪儿也不去,就挨着墙根儿,坐到杜衍旁边,仰起脸笑嘻嘻地对着他做鬼脸。

杜衍的脸色这会儿已经胀得像紫茄子似的,偏强憋着一口气,不肯叫这小胖妞看了笑话。心里一时后悔:不该为了耳根子清净,骗了小胖妞,这会儿被她报复,也算得着教训,以后还是离这祖宗远着些吧!

杜衍这样一想,再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着情绪,不消片刻,神色竟恢复了正常。

可江月儿留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看热闹的?如今热闹不给她看了,她——

她一双大眼睛往屋里屋外转了转,登时来了主意。

杜衍只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小胖妞跑到院里蹲下来,不知在地上捣鼓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又背着手跑了进来,望着他,笑得很狡黠。

杜衍竟被笑得心里一颤,不觉张开手,作出了个防备的动作。

江月儿冲上来,趁他挡头挡脸的时候,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杜衍差点跳起来:那是一大捧的苍耳子……背上好痒好麻!

扔完苍耳子,江月儿拍拍手,迈着小步子又回到了院子里……这事,还没完……

杜衍竟不知道这小胖妞整起人来竟这样花样百出,叫人防不甚防。因而,如坐针毡地站完了这一刻钟,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小面子,他喊了声“阿婶我能走了吗?”

得到允准后,忙不迭地上了楼:小胖妞正在火头上,他还是暂时避避风头吧!

楼底下,江月儿掐着腰,咯咯咯笑了半日,突然发现,积郁在胸中半天的那股郁气竟消散了一大半!

她眯起眼睛,望向二楼窗台,觉得这一刻,她跟严大郎和严二郎特别有共鸣。捉弄人,尤其是捉弄大坏蛋,的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呢!

尤其一想到这些天她在这坏蛋面前伏低做小地大气不敢喘一口,他还时不时地委屈得不得了,心里悄悄涌起的那股不忍立刻就无影无踪了呢!

二楼上,杜衍铺开宣纸,练了大半张的字,等到心绪彻底平复,才想起来一件大事:他唱歌前小胖妞怎么说来着?她知道他之前叫什么了?!

真的假的?!

杜衍马上就站不住了。

江月儿向来心大,她的心事早随着那哈哈一笑消散了大半。

杜衍上了楼,她想起自己的小蛙(大坏蛋骗了她,她当然要收回小蛙),在院子里给它捉完午饭,又踮着小短腿给堂屋小花**插着的荷花换了水,还到厨房问白婆讨两块海棠糕吃完了,估摸着杜氏快纺完线了,才施施然上了二楼。

一进门,当头就迎着一句:“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别气我了好不好?”

瘦弱白净的小男娃走到哪都是腰板挺直,把头昂得高高的。现在冷不丁低了头,眼眶还湿湿的泛着红,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的确是会让人心疼的。

若是以前,这副小奶狗求安慰求抱抱的神色最能打动江月儿。

但是,那是以前!

姐姐?

一想到梦里的事,江月儿马上又来了一肚子气,她也没忍着,将他用力一推,怒道:“别叫我姐姐!你比我还大一岁,叫什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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