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并未危言耸听,也无需添油加醋,这无人宫果然不成样子。”
李翼安极为寡冷的嗓音响起,在无人的院落千回百转,灌入陈公公耳中,他为难道:“皇上,咱们还是走前门罢······”
李翼安不悦地瞪了瞪陈公公,他只是想亲眼看看这无名宫有多不堪,想暗地里瞧瞧陈恙芯的状况,虽然走后门这样的方式实在是有悖于他皇帝的身份,但若光明正大的走前门,只会坏了他的初衷。
皇上啊是要面子活受罪……陈公公心中腹诽。
待陈公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辟出一条通往内殿的小径,搀扶着满脸嫌弃的李翼安走往内殿后方时,殿内溢出阵阵琴音。
散音低沉辽远,引人之思,其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按音丰富多彩,手指下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与谁交心,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随即清澈的嗓音与琴音相融附和,呈在这漫天星辉之下,宁静致远。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陈恙芯低吟浅唱,悠悠不已,琴音低哀婉转,歌声惆怅幽怨,无一不透着相思萦怀之情,李翼安震惊之余更悸动不已,立于后殿那扇原先长满藤蔓的窗下,殿内的乐声越发清晰,即使隔着窗栏,屋内佳人那望穿秋水不见心中挚爱身影,只能暗暗的诉苦的愁态跃然于眼前,心中漫出的疼惜苦楚让李翼安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
顾楚楚还惊诧并沉醉于陈恙芯身体的记忆,一边试着以着《子衿》伴唱,恰巧一口气没跟着提上来,忽然被呛住,引发一阵猛烈地咳嗽。
琴身戛然而止,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娘娘!娘娘您如何了····”
馨怡破门而入,手忙脚乱的给陈恙芯倒水顺气,可手一模茶杯,温水早放凉。
“月如!月如!快去给娘娘掺些热水来。”月如听闻正要匆匆去烧水,被缓和下来的陈恙芯出声制止。
“本宫···无碍,不必大惊小怪。”
陈恙芯伸手拿过茶杯,慢慢咽下凉水。
“娘娘!这水都凉透了。”馨怡揪心道。
“盛夏未过,喝几口凉水不妨事。”
陈恙芯不以为意,命馨怡好生收起瑶琴,封回箱底。
“娘娘往后不弹了吗?”馨怡回想起方才的美妙琴音心中可惜。
陈恙芯轻微摇头:“瑶琴愈弹愈悲,你瞧这冷宫,还不够凄凉吗?”
李翼安抑制住自己意图破窗而入的心思,陈恙芯的喘息不止的咳嗽声如同刀割在他心上,那个被他捧在手心,挑剔苛刻,吃穿用度向来精贵的宠妃,在这个惨惨戚戚的破宫,喝着冷心的凉水,弹奏哀曲,也许在思念他。
她授意绣贵妃来求和博取同情,又在这样不为人知的夜里对他念念不忘,可想起那晚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好似刻意激怒自己,大义凛然。
李翼安捉摸不透她到底意欲何为,他真想不顾一切冲进去问个究竟。
“皇上······您是走是留?”
陈公公挂肠悬胆,压低了嗓子,眼前堂堂一国之君半夜像个盗贼偷听人墙角,荒唐!太荒唐!
李翼安良久静默伫立,随着窗纸透过来的光渐渐昏暗,屋内的人吹灭了几盏烛火,李翼安离开的脚步分外沉重。
陈公公将踩出来的小路重新铺上乱草掩盖,直到后院的门被重新关上,恢复了原先的万籁俱寂。
李翼安坐上龙辇,命人无声无息地离开无名宫,望着着西北角楼下的宫殿逐渐被远远抛在黑夜里。
他,是身离心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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