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望了望窗外,似乎感受到了老虾已经通风报信找人去了,嘴角传出一抹笑意。
他蹲了下来,凑近了在地上打滚的老虾,没咬牙切齿以示威严,也没装腔作势以吓唬人,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拿着木剑要砍一个大人的笑话一样,声音淡淡的,“你只是个下人而已,用得着那么认真吗?”
倒是老虾激动得像只发威的老虎一般,虽然满嘴都是血,狼狈得像只掉进了血坑了里的猫,但依然张牙舞爪的,嗓音像被撕开了般,“张虎!”
“老子警告你别他娘的多管闲事!”
“你最好和以前一样给我好好老实点……哎哟!”
老虾那些威胁的话还没说话,张虎又抬起了那这双大脚板来,死死摁在老虾的脸上,于是老虾先前自以为很威风很唬人的叫嚣,瞬间便成了惨烈的嚎叫。
张虎凑近了老虾的脸,像是在和一个孩子说话,“大家都不是三岁孩子,何必给我整这套!”
“你那班弟兄砍起人来是挺猛,但谁不怕死,……就算不怕死,你以为你就死不了?”张虎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继续说道,“你看看,那群小子如今扛着刀要砍人也走得那么慢,有啥用?”
“手里都没点银子没点势力了……还有谁给你撑腰!”
张虎这段话说得有点长,因为老虾的确是彻底老实了,半张脸被张虎又大又粗又臭的脚板死死摁在黄土地上,整张脸只露出那双剑眼来……那张剑眼恶狠狠地盯着张虎,看起来是挺吓人的。
不过在张虎看来,这双剑眼越是显得凶狠,就越是显得没用……毕竟瞪人谁还不会。
“他不死!他不死再过几年死的就是老子!”老虾终于挣扎得累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也上声接不了下声。
向来沉得住气的张虎难得激动,吼道;“死的人还不够多?我是官,你是贼,我喜欢我这顶乌纱帽,但我忍不了你杀那么多人……这四岁的孩子,只有一个傻姐姐,你还真下得去手!?”
“我说了!他不死!过几年死的就是我!”老虾似乎用了最后剩下的吃奶力气,说完然后长长呼了口气,脑袋乖乖地黏在了黄土地上。
老虾已经累得只剩下半头命了,眼睛闭了起来,但是嘴巴还是又臭又硬,冥顽不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我比不过你……不过你最好认清点,都是邻里邻居,想睡个老实觉你最好留一线。”
啪!
话刚落下张虎又是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往老虾脸上呼了过去,一时间把老虾给拍得迷瞪了般,叫也叫不出来,只是昂着头在那喘着粗气声音,剑眉上白眼翻了上去,奄奄一息。
“你大老虾前些的事我倒也知道,我张虎认你是条真汉子……如今是有多不顶事了?居然学起那些个所谓志气少年的俗气来。”
张虎撑开那张大手板在老虾脸上拍了拍,继续说道,都被我踩在地上了?你跟着吼这些是有多无聊?多矫情?”
“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何必呢。”
说着说着张虎抬起了头望了望窗外,收回了踩在老虾身上的大脚板,他没有像收拾了一个大恶贼般很有成就感地大摇大摆走出去,更没有像那些打赢了架的流氓般很满足很威风地痞气地走出去。
张虎只是拍了拍屁股,摆摆手便往外走了,即使外头那十几个扛着刀的壮硕年轻小伙正向他赶过来。
他妻子陈氏在外头听观察动向很久了,但一直没有尖叫着嚷嚷自己的丈夫别去管这种动辄就会丢性命的事;如今丈夫胜利归来她也没有像泼妇一般夸自己丈夫真能干仗然后去嘲讽一番敌人。
陈氏站在自己家半开的大门里,静静地看着,不吭一声,只是看那架势,似乎自己的丈夫一有意外她就会扛着刀冲出去。
张虎走近家门口,没有看向自己媳妇,只是在自己家门口上蹲了下来。
妻子陈氏跑进了家门,不过一会便出来了,左手多了一杆烟枪,右手艰难地拖着一柄大刀,整个身子佝偻着,很艰难地一步一摇往张虎那挪。
张虎顺手把陈氏手中那柄大刀扛在肩上,然后拿起烟枪点起来便眯着眼睛抽。
好像那十几个扛着刀的小伙子,还有各家各户纷纷紧闭的大门,还有一些没睡好的小孩子吓得颤抖的德行,在张虎眼里都是笑话。
张虎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啥事都放不在心上,啥事他都不在乎……昂着天的壮烈长啸、举着大刀面向敌人时勇猛的呐喊、老夫老妻见面时温情的寒暄、临死前绝望的恐惧和嗷嚎,困难前张开胸膛的豪言壮语,悲伤时无声的低泣……等等等等,在他眼里好像都是很矫情的事。
但张虎啥并不是什么经历了大灾大难的大人物,他仅仅是这大世界里一小地方的捕头而已。
那十几个扛着刀的年轻小伙子终于靠近了……这群小伙子们都很壮硕,有的蓬松着头发,有的光着身板露出身上的龙纹画凤,有的还叼着烟努力装出一副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愤怒的不正常情绪。
看这个样子,似乎不把自己弄得和别人不一样,就显示不出这群小伙子的愤怒和威风一样。
一小伙子从人堆里走了出来……这年轻人个子高高的,光着身子叼着烟,油腻腻的肚子上还纹着一只青色九头龙、头还是仰着头……好了,凶狠的人该有的样子他都有了,所有他似乎是这群人中的老大。
“你就是张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