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茫然地看着齐誩。 然后,眨了一下眼睛。
“喝醉。”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仿佛是第一次听到那般陌生。
他的手指第二次在额头旁边虚抓了一下,这回撑住了头,里面像是灌了铅似的沉甸甸抬不起来。于是他只能低头苦苦思索,半晌,终于悟出这个词的意思,很轻地摇摇头。
“没有,没有喝醉。”
齐誩看到这里,已经得出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沈雁,”齐誩以前曾经照顾过喝醉酒的同事,这方面有经验,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否定对方,只能慢慢引导,“好了,我们该庆祝的都庆祝了,今晚就到这里。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他用了自己最适合给小孩子念睡前读物的一种声线,温柔地,轻轻地哄。
因为喝醉的人有时候会变得像孩子,一定要有耐心。
“嗯。”沈雁低声回答,看来还保留着一点点清醒。齐誩打量他双眉紧锁,一直闭着眼,像是正在承受煎熬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匆匆起身绕过桌子,替他轻轻抚背。
感觉到对方的贴近,沈雁睁开眼,眼神恍惚,手从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松开,下意识伸出去寻找齐誩。
齐誩没有闪避。
沈雁的手指碰到他腰间的衬衫布料,停了一下,这才慢慢放平手掌覆盖上去,似要确定眼前的人真实存在那样上下摸索了一会儿。是那个轮廓,是那个触觉——没错,的确是齐誩。沈雁释怀般缓缓长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焦虑感。明明平时很容易想通的事情,他却没办法放下,必须费劲地去思考,去求证。
齐誩低头看着,见他用那么严肃的表情做出那么傻气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料沈雁忽然双臂一收,将他横腰抱住,生怕他会消失一样把头深深埋在小腹那个位置,双手在他身后扣起。牢固无比。
“齐誩。”声音很闷,因为是埋在衣服里说出来的话,“别走。”
说的是现在,亦是将来。
他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概念。
可是心脏的位置仿佛已经空无一物,原来装在里面的东西来到了脑壳中,一下又一下强劲地撞着脑门,嗡嗡发响。自己的一双手总渴望抱住什么东西作为慰藉。
这种感觉很难受,但一定是短暂的。
而齐誩今后可能会离开的现实给予他的难受则是长久的。
此时此刻,借助酒精的折磨,他反而可以逼自己开口,说一些清醒时理智不允许自己说出的话。这个时候无论是任性还是自私,他都能够坦率地表现出来。
“别走……”
越往后越沙哑,最终字与字之间都连成一片,模糊不已。
齐誩听着他一声声恳求,心口不由得传来针刺般的锐痛,放任他抱住自己一动不动,彼此相依。甚至用手拢住他的头,一边梳理他的头发一边沉声安慰:“我在这里。别怕,我不走。”
也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沈雁的呼吸声渐渐稳住,臂膀也没那么用力了,进入一种比较安定的状态。
齐誩于是试探般轻轻询问:“回房休息吧,我扶你起来,好吗?”
沈雁的头在他衬衫上蹭了两下,久久不舍得松开,好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齐誩这时候试着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小心地向后推,拉开距离。沈雁的两只手臂终于有所松动,从他的腰眼上慢慢放低,却还坚持扯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你额头好烫,头会痛吗?”齐誩当然不会走,反而抬起手来把他的刘海一绺一绺拨回发鬓,给他探温。
“嗯。”沈雁的目光有些涣散,眼睛里渗了水似的,怎么眨都眨不掉。
“自己站得起来吗?”
“嗯。”他的回答很单一,很迷茫。
齐誩分不清他究竟是懂了还是没懂,只好将手伸过他的腋窝,反扣在他的肩胛骨上,轻轻做了一个向上搀扶的动作,示意他顺着力道站起来。
沈雁果然挪了一下膝盖,昏昏沉沉之中低头去寻找自己重心落在地板上的位置,然后用手支撑桌面,缓缓把身子往上带。起到一半左右,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齐誩意识到他可能下盘无力,便整个人靠过去,让他可以把一部分体重分给自己负荷。
“齐誩,”沈雁此时似乎比刚刚清醒了几分,目光中愧疚分明,“……对不起。”
“这有什么,偶尔也让我照顾照顾你啊。”齐誩只是付之一笑。
沈雁没有笑,良久皱着眉,在齐誩耐心的搀扶下慢慢站稳了脚,可脑袋还是很沉重。整个人像是一只盛满了水的热水袋,体温很高,而且每向前走一步,身体就被那股看不见的水流狠狠冲撞一下,非要把他撂倒在地不可。
起身后,白色的吊灯在眼中一分为二,一虚一实,光线无比充盈,明晃晃地刺得眼睛睁不开。
沈雁轻轻喘着气低下脸,暂时把头抵在齐誩肩膀上,像极了一只畏光的小动物。
这样的沈雁齐誩从未见过,有一种难得的新鲜感,甚至会不由自主产生“还挺可爱的”这种念头。等他怔怔地回过神,竟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原来你不能喝酒。”
他咳嗽一声,把那句不敢说出口的话压回去,话题转到别的方面。
沈雁听见他这么说,忽然抬起头来,在近距离内与他直直对视。那对深黑的眼眸艰难地眨一下,又眨一下,语气有些虚弱:“我不怎么能喝,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