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一个恶魔。
这样以下犯上的话从一期一振口中说了出来。
似乎难以想象,但当情绪堆积起来的时候,付丧神们又觉得他会有这样的爆发也是理所当然。
自第一任审神者死后,这座本丸就像皮球一样被踢过来踢过去。因为灵力供应,他们见过了太多审神者,忍受了来自人类的轻蔑,残酷的战争,被肆意安排的命运和自身被人为制造出的无助。
因为是刀,因为只是器物,因为生来对人类的依赖,期望被使用,所以就被肆意践踏的心灵。
已经很累了。
他们期盼着新主,让自己不再像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又提醒着不要失去自己,不要依靠人类。
直到如今,所有他们心中矛盾的想法,暗怀希望的想法,被泠苏击得粉碎。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短短几秒中。静立的审神者终于抬起了腿。
她赤着脚,缓慢走到一期一振面前,淡淡道:“原来你真的敢说啊……”
“不过你说的还是错的。”
纤细白葱的手指掐起青年的下颚,不同于羸弱的外表,强劲的力道迫使一期一振弯下笔直的腰,贴近少女被雨水淋湿后冰冷的侧脸。
他听到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言语:
“我能做到的事,恶魔可做不来。”
泠苏松手,右手握剑,反提剑柄,速度飞快,转瞬间击打在一期一振的背部。看着他顺着惯性,踉跄跪倒在她面前。
“不要告诉我仅仅是这样,你们就不能举起手中的刀了。”泠苏瞥了他一眼,便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所谓刀,不就是用来杀人的吗?至于是杀神,杀魔,还是杀刀都无所谓的吧。”
“你们是名刀也好,无名也好。在我这里,不能染血的刀,没有任何价值——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还请牢记。”
毕竟强大的刀剑付丧神,可不能拥有一颗如此脆弱的心灵。
·
明智光秀的房间里已经从最开始的激烈安静下来。
泠苏不再管身后的刀,独自向那个最危险的地方走去。离得越近,她越能清晰感受到3304号本丸审神者强大的灵力。
一层透明无形的结界笼罩在房间上空。只要有人入侵结界,就会发出激烈反攻。
“这种把戏。”泠苏只看了一眼,就敛起目光,似笑非笑。
她伸出手去触碰结界,却忽然觉得头顶的大雨停了下来。
泠苏微微一愣,扭转身体,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追过来的山姥切默默站在她身后,一只手举起披风,将她罩在披风的下面。
见泠苏看过来,他有些慌张,但想起审神者刚刚说的话,又很快掩饰起来:“身为本丸的近侍,无论是关于你的什么,我都有义务照顾好。”
声音像是压在喉咙上的,小得几乎听不清。
泠苏的瞳孔微微一缩。
但这份情绪转瞬即逝,在山姥切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泠苏已经收敛好了表情,抬起手臂,用广袖轻掩唇角。
“你……我……”山姥切的目光躲躲闪闪:“要不,我把披风让给你吧。”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自己的好伙伴,准备要解下它。
泠苏拦住了。
“不用。这样就很好。”
她一把握住山姥切的手腕,将他拖在自己身后。紧接着下一秒,另一只手掌伸出,猛得击碎眼前无形的结界。
“哗啦——”
破碎的灵力一瞬间卷起狂列锋利的风暴,向他们席卷过来。泠苏仍旧屹立不动,身上磅礴的灵力倾泻而出,包裹住自己与山姥切的身影,无形的灵力似一把千斤的重锤,将结界碎片碾压成磨,无力散落。
明智光秀的房间内显露出来。
粘稠的血液飞溅在榻榻米,矮桌,墙面上。尸体堆满在宴席上。几分钟前还是温热鲜活的生命,如今只能瞪大着眼睛,致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造次横祸。
大厅的正中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身上染满了血的男人。
山姥切微微蹙了蹙眉:“压切长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