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棠本想趁此机会求得陛下放霓裳出冷宫,竟不想半路遇见那多情妖孽。
世人皆说战亲王美若桃花,俊逸不凡,乃多少名门贵族小姐青睐之人,事实也却是如此,只是未免太滥情些。
脚下步子疾步出了长巷,宫道两旁景色相互替换。
没有人知道英明神武的战亲王那日是怎样回了王府的,只道王爷神情变幻莫测,吓得一屋子仆人愣在院里淋了一夜雨,这王爷性子,也真是奇葩。
是夜。
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却站在门栏前发着呆,婢子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关怀道;“小主子,夜里凉,您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今夜的雨下的格外大,不同寻常,落在芭蕉叶上打得声色很响。
吉祥凭着暗淡的烛光回神,只听她声音羸弱说;“吉祥,明日再同我去趟昭鸾殿吧。”
婢子笑笑,也没说话。
可她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是不会放弃的。
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多。
恍然间,她又凝神看那雨滴打在芭蕉叶上,望得格外出神,直到光亮越来越暗淡。
雨水滴落,滴答做响,落在房檐下坑洼的苔石上,有人提着灯笼,有人撑着伞。
夜雨拍打着这片废墟,她的额头上全是水珠子,倒不知是吓出来的汗水,还是雨夜中的眼泪。
凝视那白色七尺,霓裳身体不忍瑟瑟发抖,那是一条白绫,结束她生命一切的东西。
“良人该知怎样做,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倒不如死得有尊严,有价值。”
脚下碎石硬得她腿生疼,灯笼印着阴森森的烛光,可以看出她神色慌乱又平静。
她凝视婢子手中那条白绫,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直到最后,眼中那抹求生光亮淡去,身子不再颤抖。
那一刻,她笑了,如即将枯折的海棠花,似悲伤,泪雨交织,声音缥缈,“劳您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霓裳…知道该怎样做。”
白岚诧异,似没想她会这样说,毕竟在自己印象中,这个锦良人胆量堪比老鼠。
眼眸中流露钦佩,行了最后一个礼,恭敬道;“良人……保重。”
烛光暗淡下去,夜色微寒,楼阕已空,当众人离去,霓裳望着这红色宫墙的一角,眼角泪珠慢慢滑落。
可这次,确是热的。
所谓人心如此,心之所向,她想,这是自己最后能帮她的吧,同时霓裳也明白沁夫人这样做的缘由,只因卿棠顾忌太多,心软,永远是宫里最不能存在的东西。
而自己的离开,定会促使她变得强大,是啊,夫人说得对,她不可以有绊脚石,不可以有,倘若自己离开,那么……
昂首望那檀木房梁,其实她知道,自己还是很怕死得,真的很怕。
白绫甩过穿透房梁上,落在她手里,打了个结。
霓裳眼眸中凄惨的泪水恒流不断,一滴一滴,打湿了衣襟。
手还是在颤抖,还是在害怕,可她告诫自己,霓裳,与其这样凄惨的活着,每日被人羞辱,何苦。
如今母亲已经走了,那是前两日红袖告诉她的,现在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最终踏上了杌子,抚摸着那绚白的白绫,谁说白色最为纯洁?
不久之后,这条白绫上将附有一条冤魂,夺去她最美的年华。
霓裳眼角,流下最后一滴眼泪,那样的炙热。
“再见了卿棠,我的妹妹。”
“撕!”卿棠手指尖一痛,那香火灰烬烫落在指尖上。
“小主子!”吉祥忙让她起身,到底最后被推开。
最终久久吐出无碍二字。
吉祥发慌难受,哽咽劝道;“小主子,您要难受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卿棠抬头看那破烂不堪得宫菀,这冷宫。
忽的,她声色桀骜,反问;“哭?我为何要哭?”
“该哭的人不是我,是她们!是害死她的人!”卿棠破涕,怒吼声吓得吉祥一震。
“小主子……”吉祥哭腔想拉住她。
卿棠冷呵一声,“对,是她们,从今以后我便让她们日日在姐姐面前以哭斋戒,用她们的血血祭冷宫!”
“碍,碍小主子,小主子……”
婢子的呼唤声,她似乎没有听见,远远的离开了这里,她想,自己终究还是自己没能力救她出来,害她惨死。
宫里人都说她是自尽的。
呵自尽,她信吗?左右以为不知道温良媛那档子事?
真是好一个温氏,好一个背弃旧主的走狗!
她以为自己已经没了眼泪,不会哭泣,可为何,原来自己还是那样脆弱,泪痕不争气的流下,只道从今往后她不再将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现,姐姐……你放心,我会让她们偿命!
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朱唇覆上的全是血迹,而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如今全是晦暗与怒火,终究她还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吉祥望着离去的背影,哽咽说不出声,复又低头看了眼盆中的子钱灰烬。
宫内是不允许私自祭拜的,会被视为不吉利,如今良人已去,晨时便被人奏禀陛下,早已拖去掩埋,于陛下而言,锦良人不过一个冷宫弃妇,何足挂齿,可对小主子而言,甚至是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惺惺泪光中,吉祥凝望内殿前,仿若昨日她受人欺辱,扑在自己怀里哭泣,而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嘭!”深深叩首在地上,盆中灰烬随着春风舞乱飞逝,散落冷宫一片。
这场初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