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水的家,坐落在绵延千里的遥岭山肪古安段,因为地势狭长险峻,数年来为兵家必争。
虽然属古安段,其实离真正的古安城非常遥远,翻山越岭,昼夜兼程,进趟城都得半个多月。
三年前的一个凌晨,想着家中存粮不多,恐怕难以支撑到气候回暖,谢玉秀便想趁小念青熟睡中,她一个人去找最近的邻居,看看能不能先借些米回来。
山雾深厚,本来是认路的,不知不觉却走错了一个路口。待谢玉秀察觉过来时,已不知身处何地了。她只好在林子里乱撞,心中挂念念青,深一脚一脚,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她爬起身,回头一看,惊叫起来。
那绊倒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身穿凯甲的人,脸朝下背朝上,血肉模糊,一动不动,也不知还有没有性命。
以前清水姐也曾经说过,这带常有战死的士兵尸骨出现,大概有些仅存一口气的士兵希望爬出血堆,找到一线生机,却不想最终仍然死在了野地。
也不管他是我方战士还是敌方的,都是一条人命。谢玉秀郑重地拜了一下,心道又一个母亲失去了儿子,也许,还有一个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个儿子失去了父亲……
这一跤倒是把谢玉秀摔得冷静下来,她重新辨认方向,原路返回。
眼看就要走出这片林子,谢玉秀心里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人看着她似的,她一次次回头,山林空寂,哪里有什么人?可是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像一块巨石一样坠在她的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寸步难移。
无奈,谢玉秀折返回来。
她先是喊叫了几声,没有反应。谢玉秀看上去是个小姑娘,但已是半百之人,鬼都见过,还怕一个死人?她走上前去,使劲将那人翻了过来。
“将军——”
谢玉秀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抬头望了望,太阳还没有出来,树梢依然云雾袅绕。但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鸣唱,啾啾叽叽,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
她蹲下来,双手颤抖着,生怕碰疼了燕庆山,轻轻地、轻轻地触摸他的脸,——还有温度!
谢玉秀往他鼻子下一探,微弱的呼吸游丝一般,她内心狂喜,来不及多想,将燕庆山往肩背上拉。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以自己的体力,莫说背他回家了,就是将来弄到自己背上来,都不可能。
看着燕庆山慢慢变僵硬的身体,谢玉秀没有放弃,她必须从死神手中抢夺时间,燕庆山不能死。顾不得尖利的荆棘划破了双手,顾不得粗糙的树干压断了腰……谢玉秀不顾一切,编了一个简单的拉床,又将燕庆山一点一点地往上面挪。
到家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小念青的嗓子也已哭哑,鼻水眼水弄花了小脸。
她不懂医术,山里条件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清洗伤口,缚上一些草药。
天寒地冻,想给燕庆山捉只野兔山鸡什么的补充营养都不可能。家养的十几只鸡是要下蛋,给小念青长身体的。谢玉秀狠狠心,一天杀一只,一天杀一只,炖得糜烂,给燕庆山喂下。
等燕庆山悠悠醒来,已是七天之后,谢玉秀的鸡杀得只剩四只了。
“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