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几日太过奔波劳累,加上孕妇本身抵抗力弱,回到云海的当天晚上,小冰就感冒了,常瑗去火车站接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十分憔悴,显得疲惫不堪。到家之后,还没来得及吃点东西,饥肠辘辘地瘫到床上就没再起来,连衣服都是常瑗帮忙换的。
到了半夜,小冰发起了高烧,可是因为怀着孕,不敢乱吃药,只能硬抗着。
小冰烧得脑子有些糊涂,眼神迷离恍惚,如在梦中,脸色蜡白,不停地出着虚汗,眉头紧蹙,仿佛心事重重,却力不从心,让人看了心疼。
常瑗已经知道了姥姥生病的事,也知道七天之后,小冰还要赶回老家去伺候老人,丛云虽是姥姥的亲生女儿,却形同虚设,危难时刻她比谁跑得都快,躲得多远,小冰身边连个可以帮衬的人都没有,姥姥得的又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艾滋病,估计出三倍的钱请保姆都没人愿意来,只能靠小冰自己,姥姥现在几乎没有自理能力,大事小情,包括吃饭、洗漱、穿衣服、大小便……全都得让小冰伺候,关键是,小冰现在正怀着孕,也正是需要被人照顾的时候,别的女人怀孕,都是做十个月的女王,她却要挺着大肚子,做十个月的保姆。
常瑗默默地在小冰的床边守了一夜,不停地替小冰换额头上敷的毛巾,用温水浸过再敷上去,并每隔两个小时帮她擦拭一次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半夜三点多,小冰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不过还是有些低烧,37.5c。
“小冰,饿了吗?”常瑗在小冰耳边,轻声问道,“想吃点东西吗,你下了火车还没吃东西?”
小冰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常瑗没有听清,便把耳朵贴了过去。
“不……不要……”小冰双眼紧闭,眉头紧皱,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好像正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
小冰挂完号,来到传染科诊室门口,准备检查艾滋病抗体,走廊的休息椅上坐满了人,小冰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大夫诊病的速度异常的快,眼看就要到小冰了,她只觉得两腿发软,胸口越发沉闷,她不希望那么快就到她,她开始……害怕了……
如果真的感染了,她接下来要怎么做?不管后续还有多少棘手的事要面对,总之,第一件事肯定是——打胎,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不能要了……
“不要……不要……”小冰呓语般喃喃自语,眼角无声无息地滑出一滴眼泪。
“小冰……小冰……”常瑗帮小冰擦去眼泪,试图叫醒她。
“丛小冰!”诊室里的大夫忽然大声叫道,“下一个,丛小冰!”
大夫的声音像审判官一样冰冷刺骨,如果一确诊,审判官会立刻毫不留情地宣判孩子的死刑。
小冰……害怕了……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那她为什么要来做检查呢?假如她感染了,她真打算把孩子做掉吗?
小冰想起宝宝四维彩超的照片,小家伙已经成形了,小手小脚,可爱的不得了……做掉?她怎么舍得……
既然结果都是把孩子生下来,她为什么要做检查呢?是的,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孩子真的生病了,她可以照顾他呀!她永远不会像自己的生母那样,抛弃自己的孩子。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小冰心中一闪而过,她便立刻像个逃犯那样,大步朝诊室的另一端走去……大夫叫了半天,无人应答,不耐烦地来到诊室门口,恰好看到了小冰离去的身影,大声叫道,“丛小冰!丛小冰!站住!快把她拦住!她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她不能生孩子!”
小冰越走越快,转眼间,身后已经有几名保安追了上来,小冰开始发疯似的朝医院门口跑……像在逃避一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