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桕紧闭,俞氏只得隐约隔着窗扇看见陆成萱模糊的轮廓和影子倒影在窗上,屋子里烛火长燃烧,时不时的还能传来清莲的笑声。
这样凄惨的处境竟还能笑的出来,俞氏只觉得心中憋闷的厉害。
佟梨院中相见,陆成萱的身体竟然瘦的那样厉害,双手结了冻疮,脸色苍白,称自己姨娘的时候微红的眼眶在脑海中久久不散,更刺痛了俞氏的心,让她寝食难安,便想着来看看。
可真的到了陆成萱的院子里,俞氏却不敢踏入,不敢去面对陆成萱的眼神,不敢去面对她眼底的疏离。
成萱可能真的懂了吧,懂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也对自己这个娘死心了。
这也一直都是俞氏所想的事情,她巴不得永远遗忘陆成萱的存在,更希望陆成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如今做到了,却半点释怀都没有……
茹苏的声音拉回了俞氏的思绪,在廊下驻足许久之后,她无奈叹了口气,“是我人微言轻没有能力保护她,她怨恨我也是应该的,但现实就是这样残忍,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没人能一辈子护着她,如今,她既然明白便是最好了。”
“那您……是不打算去了吗?”茹苏小心翼翼的问着。
“罢了,回去吧。”
将手中的瓷罐放在窗下,俞氏收回目光声音很是凄凉。
“倘若我再去,便是又给了她希望,这比始终都让她无望更加残忍。”
真正绝望的事情,不是对从来都看不到希望的人,而是这个人分明给了你希望,却又亲手狠心给抹杀掉,这才是最致命的。
茹苏点点头,扶着俞氏离开。
屋内的陆成萱却是忽然抬了头,眉心紧皱的望着窗桕。
“小姐,怎么了?”清莲察觉到了陆成萱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透过窗桕,外面是白皑皑的大雪,除此之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了,陆成萱却看得出神?
陆成萱摇摇头,声音有些疲惫,“没什么,许是……我多心了吧。”
“时候不早了,你做完手中的活便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
昨夜起了风。
树干上的碎雪被吹落下来不少,尽数堆积在房门外。
晨起开门的时候陆成萱和清莲费了些力气,迎面打开房门,外面的冷风簌簌的刮在脸上,同屋内刚填了炭,燃烧的暖洋洋的炭火成了截然鲜明的对比。
清莲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见陆成萱面色毫无异动,也不断的说服自己,莫要如此不稳重,索性跟随在陆成萱的身后,身子挺拔的应对眼前的风雪,“咦,小姐您看……”
清莲指着窗桕上的瓷罐惊呼,陆成萱也是目光疑惑的取来。
“呀,小姐,这好像是冻疮膏,去年小年的时候奴婢曾在姨娘的院子见到过……难道这是姨娘……”清莲目光惊喜,“姨娘还是惦记着您的小姐。”
不过这话刚说到了一半,看到了陆成萱脸上的云淡风轻,清莲慌忙嘘了声,心知自己是说错了话,只是低着头奇怪的呢喃,“可这要是姨娘送过来的,姨娘为什么不进屋呢。”
“看来姨娘到底是关心还是不关心小姐啊。”
陆成萱没有多说,默默的将那冻疮膏收到了怀中,“不管是谁,既然没露面也便是希望我们不知道,我们就当做不知情吧,不用声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去打些水来梳洗,随后要跟我去同老夫人请安。”
“啊……?”清莲到嘴边的哈欠都给吓了回去,“小姐,眼下才不过寅时,就算我们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也不必起来这么早吧。”
清莲咬着唇,有些担心的看着陆成萱,“怕是即便小姐去了,老夫人也还未起身呢!”
昨夜她没用,本来是想要陪着陆成萱做锦履的,结果却先自己困的不行睡着了,等着她睡醒起来的时候,烛台上的烛火已燃尽,怕是陆成萱才睡了不过一个时辰,现下一双黑眸熬的尽是红血丝,却还要起的这样早,风寒和冻疮还未好,清莲担心陆成萱会再次病倒。
明明她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可是这样隐忍的陆成萱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请安是要去的,但却不是现在,你随我到小厨房,我们先去做些吃食,待好了再去请安,时辰便是相宜了。”说话的功夫,陆成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老夫人赏赐的东西还算周全,除了过冬物事,吃食上也拿来了不少,其中便有南瓜。
“那……咱们做什么?”清莲扁着嘴,谁不知道陆老爷孝顺,陆周氏的小厨房是府中最好的,就算陆成萱手艺精湛,可也不能翻出花样来,怕是到头来白白起了这么早,人家却不领情呢。
“煮粥,南瓜小米粥。”
陆成萱挑好了南瓜洗净切细,将适量的大小米交给清莲的手中吩咐着她去洗干净,这才耐心的解释着,“冬日清冷,屋内时刻燃烧着炭火很是干燥,更容易让人食欲不振,南瓜能够温体,润肺,补脾,更能促进食欲,听闻最近老夫人因着贵妃娘娘的事情清减消瘦了不少,想来胃口也不会好,这便正好派的上用场。”
“有些时候,不是要东西多好才能送出手,而是要看这东西,送的对象需不需要,倘若她不需要,便是价值千金,怕也只是多此一举,但若她需要,便是连一粒米,一寸步,都是无价之宝。”
陆成萱刻意停顿了一下,严肃的看着清莲,“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