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亲戚而言,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从这场家务事里摘出去,所以听到赵启明承诺帮忙还钱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亮。
大伯的眉头不明显地跳了一下,看样子也对这个条件心动了。不过他比其他人清醒得多,还能记着发问:“那条件呢?”
赵启明指了指张仁彪:“把他送进戒毒所。”
“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了。”
“老子不去!”其他人没有说话,张仁彪最先跳起来反对:“戒毒所那么苦,凭什么要我进去受罪?我是张家的独苗,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多金贵,就因为他是张家这一代唯一一个男孩,王云霞宠着他,两个姑姑也护着他,教不让教,骂不让骂,把他养成了这样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混世魔王。到现在,三十岁的人了,还拿这个当借口,逃避自己的责任。
在场的两个姑姑都沉默了,只有大伯沉着脸指挥两个小舅子把张仁彪按住:“沾上那种玩意儿,你以为好么?不戒掉迟早害死你!我们这是为你好!”
他是长子,‘可惜’生了个女儿,后面他和他老婆又偷偷备孕了几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尽报应在了孩子身上,他老婆一怀上就会习惯性地流、产,到现在家里都只有一个独女。
这事是他心中的痛,所以他并不像两个姑姑那样把张仁彪当宝。这种牺牲张仁彪一个,幸福全家的问题,他一点也没犹豫:“行,我们可以送小彪去戒、毒所,你什么时候放我妈回来?”
赵启明说:“什么时候把他送进去,什么时候放阿婆出来。”
大伯的眼珠转了转,点头答应了:“好,我们现在就送他去。”
“我不去!”张仁彪像案板上的鱼一样在椅子上扑腾:“我是张家的独苗!奶奶肯定不同意送我去戒毒所,大伯你真敢把我送进去,奶奶一定会打死你!”
他这样说,简直就是在提醒大伯生不出儿子的痛处。他越吼得起劲,大伯的脸色就越黑,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把他嘴堵上!”
张仁彪被众人架着出了病房,闹剧总算收场。
我没心情理会那群围观的看客,只是捏着眉心吩咐张叔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有人来帮忙收拾,送妈妈去单人病房。
等张叔点头答应之后,我才小跑着跟上大伯他们。这群都是脑袋削得比铅笔都尖的聪明人,我不亲眼看着他们把张仁彪进戒毒所,不放心。
大伯和两个姑姑家都是有车的,不过我不想去看人脸色,所以另外叫了一辆出租车。临开车的时候,赵启明跟着钻了进来:“我陪你去。”
我其实不太想让他继续跟进我家的事,但我更不想让他和我妈妈还有张叔相处太久。妈妈和张叔都是谎都不会撒的老实人,被他对上,简直就像小绵羊送进了狼嘴里。
所以,这会儿他主动要求一起去,我就没拒绝,默默让了个位置给他。
经过刚才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害怕看见他眼睛里有同情的意味,谁都可以同情我,但是他不行。我知道我这点近乎自卑的自尊很可笑,但是我没有办法战胜自己。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一直望着窗外。漫长的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一排宽敞明亮的建筑前,戒毒所到了。
大伯是有手腕的,很快张仁彪就被工作人员押去抽血检查,不到一个小时,整套手续就完成了。他把戒毒所开出的证明递给赵启明:“可以放人了吗?”
赵启明没有看证明,顺手递给了我,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放人吧。”
他微微勾着唇,报了一个地址:“医院是个清静地方,管好老人家。”
他说:“我做人的准则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听了赵启明的话,大伯原本就黑的脸膛更加黑了。他阴鸷地扫了我一眼,挥手带着一家子亲戚离开。
等到只剩下我和赵启明两个人,赵启明才缓缓开口:“问题解决了。”
看着他略带笑意的脸,我福至心灵,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你的计划,对不对?”
从王云霞被请去喝茶,这个计划就开始了。
大伯不管张仁彪,但是会管王云霞。赵启明借着信贷公司的力量,逼着大伯跳出来,又借着大伯的手解决掉张仁彪。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张仁彪进戒、毒所了,王云霞也会被儿子女儿们管着,不会再来惹妈妈和张叔烦心。
比起我闷头乱碰,他的解决方案的确好了太多。我对他心服口服:“……你说得没错,十个我也斗不过你。”
这个事实让我黯然,我和他斗,就好比胳膊掰大腿,又好比矮子跳起来打到高个子的膝盖,怎么想怎么泄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赵启明把手插在裤兜里,率先走下了台阶:“论智力,你不见得输给我。我和你比,胜在人脉和经验。”
“毕竟,”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稍不注意就会错过,我突然就想起他和齐修宇的战争了。
按照齐修宇的说法,赵妈妈和齐妈妈斗法的时候,赵启明已经出生了,或许他对这段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的日子也是有印象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那样勾心斗角的生活也许是他的一段阴影吧?
看着他微微有些驼的背影,我心底疼了一下:他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光鲜。
突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