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璟延眼中的笑意一滞, 随后虽是恢复如常, 眸中却沉聚冷意。/p
“你可知瑛酃近日斩杀我朝中官员多少人?他要将孤连根拔起,彻底架空,孤有怎么能如他所愿?”/p
她费尽全身力气,如鲠在喉, 艰涩问道, “你要如何……”/p
他一笑,低首轻轻抚摸着这副棺椁,嗓音缱柔朗澈,“听闻人关在石棺之中不出一个时辰便会窒息而亡。”言罢,抬起冷白指尖轻抚她的脸颊, “孤不愿你承受这样的痛苦。你相信孤, 孤只是想将他碎尸万段。”/p
莫菁神色苍白,骇然摇头, “他不会来的。”她想起从前庭山上, 他就这样放任她自生自灭。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他们之间的皇权斗争却要自己来承受苦果。她泪如泉涌, 哭声哀求, “他不会来, 他不会……可我若死在这里, 他必定会比如今要肆虐百倍。”心寒不已,一切如瑛玖所言,可她无力阻止, “璟延……你是皇帝, 天下永远都是你君氏的天下。”/p
他却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脸色灰败,怆然大笑,目眦欲裂,如狂怒失了理智的野兽。/p
“我等不及了?!我等不及!!你知道他这段时间杀了我李氏多少人!我的祖父,我的母妃都是被香氏所害。我已经做了十三年的傀儡,十三年!在帝都城这个鬼地方我没了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我的母妃、我祖父、还有阿灵……我是皇帝……”他仰天长笑,却涕泗横流,人生至此,不明不白,“为什么我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总有一日,我要将他点天灯,死后桃木钉身,生生世世不要再妄想有超生之日。”/p
她阖目,泪如珠断,唇色轻颤,哀哀道,“他不会来的。”/p
君璟延摇头,“不……他费尽心思将你找回来,他便一定会来。”/p
莫菁睁眼,眼睫交错遮挡住眸里的光,杏子眸黑白分明,只是凄然一笑:“正如同今日……你会因为爱我而放我一条生路么?他比你更早做过抉择,就在庭山上。”她望一望让人心生惧意的四周后与君璟延对视,想要留给他一个灿然而无所谓的笑容,“你看,我永远……都只是被留下那个,其实你们都一样。”/p
君璟延将她抱进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畔,仿佛要给尽自己此生最后一点的怜悯与爱恋,无措地否认:“我跟他不一样。而你也不会成为另一个阿灵,相信我。”他轻吻她额首,为她理好鬓间的碎发,珍之重之,轻手轻脚的将她放进石棺之中,拒绝了随从的相助,一壁转身独自用力推上棺盖,一壁喃声自语,那神态恍若入了魔,“他会来的。只要杀了他……这世上再没人可以伤害你我……”/p
棺盖被轰然盖上,她置身在这样这个逼仄的空间,贪婪地吸取着一点点变得稀薄的空气,与外间隔绝了一切动静。不能哭泣,只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伸手拍了拍冰冷而又牢固的石棺,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样罢。/p
她如今能指望谁?四哥哥,阿素,无我还是少榕……不,他们只怕不是不知如今她沦为何境地便是认为她早已化作白骨黄土。难道要听天由命么……她心生不甘,用力地抓挠拍打着棺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天和命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指尖的血滴落在脸颊上,可感觉不到痛意,淋漓的汗水濡湿了鬓发,她愈发地无力,胸中只觉得闷痛剧烈可张口连高喊尖叫都叫不出来。/p
绝望之际,石棺猛地有所松动,莫菁一下失重便沿着棺中的秘密甬道往下坠到一片草地上。她匍匐在地上贪婪地吸着新鲜的空气,眸色黯淡,险些哭了出来。/p
璟延还是给她预留了生路……/p
起身扶着山间石壁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夜间山风呜咽,她只是茫然地走,跌跌撞撞没有目标,耳边除了风声呼啸只有铁链晃动的声响陪着自己。便是这样走了许久,仍没有走出这荒郊野岭,倒看见个杂草丛生的山洞,借着月光看见一个水滴穿石的坑,她没有多想便跑过去趴着附首去喝。/p
挨在石旁疲惫至极,再也不能走了。外间的芭茅丛在风中沙沙作响,忽然传来异动,莫菁戒心立起,觉得心口快要窒息,近乎痉挛,低首看看手脚皆铐的铁链,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心里恐惧丛生,不会有野兽出来捕食罢?躲在洞口借着月光见那团阴影长长斜打在石壁之上,不是兽,是人。她心下稍定,拾起旁边一块可当石锥的利石,那人影渐渐近了,她眼抖手抖,猛地咬紧牙关,拼力一搏,将来人扑在地上,两人在地间滚了几圈,她趁势骑在他身上,手中锋利的石锥尖儿搁在颈间跳动的血脉那瞬间却陡然顿住。/p
“我找了你好久……”他轻声茫茫。/p
仿佛在绝望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光亮,荒凉的月色洒在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眼。周遭死一般静寂,只有她脸色青白,在大口喘气。/p
这个人,有这世上最曼暖的一双眼睛。/p
将石块扔在地上,终于卸下所有的武装。满脸的清泪,一点一滴地落在那苍白如雪的容颜,她弯腰伏下单薄的脊背,紧紧地将他搂住那一瞬间,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p
“你来找我,谢谢你来找我。我以为你又把我丢弃……我以为你又任由我自生自灭,我怕你不来……”她仿佛无枝可依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依靠。灰头土脸,哭得就象个孩子,“我一个人走了许久,不要丢下我,我怕死……我不止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