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更时分。
香儿睡的浅,一听见动静就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轻声问:“少爷可是要喝水?”
她摇了摇头,意识还有些怔愣。
这副身体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出去玩几个时辰就累得跟什么似的,竟连什么时候到的家都不清楚了。
她揉了揉眼睛,正要吩咐香儿继续睡,透过窗子却隐隐约约瞥见北边的院子里还掌着灯,不由一惊:“这都三更了,那边的灯怎么还没撤下?”
“啊?”香儿闻言也三步两步走到窗前,讶然道:“奴婢睡之前瞧见了,应该是老夫人,国公爷和两位夫人在议事,不过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散?”
顾西想起上马车时李氏阴沉如水的面容,轻轻揉捻起大拇指和食指。
果然是出什么事了吧。
而且一定是大事。
否则,不至于连镇国公这位一家之主都参与进来。
“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她随口叹道,并未指望有什么回应。
扎着总角的小丫鬟看了她一眼,却压低了声音回道:“奴婢听说,是大小姐和五殿下之间出了事”
她一愣,没想到香儿竟能知道,忙追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事?”
“听说”香儿咬了咬牙,“听说是五殿下打了大小姐”
顾西吓了一跳,面色严肃起来:“这可不是能搬弄是非的事。”
“奴婢没有。”香儿连忙跪下,连声道:“奴婢也是听表姑妈说的”
“表姑妈?”顾西心中一动:“你表姑妈是谁?”
“是夫人身边的周妈妈。”
顾西看了她一会儿,却是笑了。
她先前未曾刻意打听过,却不曾想,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香儿,竟是李氏身边最得力的周妈妈的表侄女。
也对。
自己身份特殊,李氏怎能派不知根知底的人来服侍她?万一露出马脚,那可不是好玩的。
那姜晴容也是不放心自己,派来了杨妈妈?
只是不知道,这香儿会不会将杨妈妈的事,传到李氏的耳朵里。
一时间,她心中嘲讽连连,那点子因李氏的照拂生出的好感也迅速被磨灭。
“行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早些睡吧。”
香儿起了身,瞧见方才还饶有兴趣的少爷懒洋洋地扯过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的方向,很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摇了摇头,也回到外间的小榻上盖上了被子,心中却有些疑惑。
她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大小姐的事情都不避讳顾家少爷,可少爷怎么看上去,还有些生气了呢?
东风堂。
白太夫人与镇国公姜维坐在上首,陆氏与李氏分列下首第一把交椅,皆是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姜晴容则站在李氏身后,眼眶发红。
“退婚,是绝对不可能的。”白太夫人看了看素来宠爱的大孙女,却是冷着心肠,缓缓开口。
“母亲。”李氏一急,“这还没成婚呢,五皇子便因一个小小御史的女儿如此待容姐儿,日后嫁过去了,娘家人不能时时庇佑,容姐儿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哪怕刚看到哭哭啼啼的姜晴容时,都在心中为五皇子找了无数理由。可当她得知宣弘竟为了许宛柳打了姜晴容一巴掌时,她的心便彻底冷了。
做母亲的人,哪儿能明知前面是个火坑,还让女儿巴巴地跳下去?
她做不到。
白太夫人闻言却面色一冷,呵斥道:“荒唐!”
“姜家的女儿,生来便是为家族而生,自然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你有没有想过,容姐儿一旦退出皇子妃的选拔,皇家的面子往哪儿搁?圣上若要怪罪,你一个无知妇人担当得起吗?家族大义面前,她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当时五皇子要认错,你就不该拔腿就走,接受了便是!”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年来,容姐儿往雁鸣堂去的次数比给她请安都频繁,对她这个祖母更是嘘寒问暖,孝顺至极。孙辈里,喜怒无常的白氏也就给容姐儿几个笑脸几句夸赞。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便是她们婆媳之间有嫌隙,这白氏也是真心心疼容姐儿的!
原来在她心里,容姐儿究竟只是枚棋子,一枚无需顾忌感受随时准备为家族的男人们牺牲的棋子!
呵,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另一边的陆氏原本也正为这事伤神,不知该站哪一边,见状却是劝道:“太夫人,您说的当然是对的。可容姐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想来您也是舍不得她受这份委屈的,婚事虽不能轻易变更,这件事却不能轻轻放过了。”
李氏面色稍缓,感激地看了大嫂一眼。
白太夫人皱了皱眉,也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重,便唤了姜晴容到跟前儿,摸了摸她的脸,道:“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这婚事是千万退不得的,你这样僵持着,给五殿下心里留根刺,将来受苦的还是你自个儿。听祖母的,把这些不开心的都忘掉。嫁过去后,好好扶持你的兄弟们,有什么事儿,先想着姜家,姜家自然也会庇佑你。好不好?”
李氏听着前半段时,本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一听最后一句,立刻就沉了脸。
这老虔婆,容姐儿还正伤心着,她就急不可耐地为自己的孙子们谋划,还把她叫到跟前用孝道挟制她,真是蛇蝎心肠!
“祖母”姜晴容红着眼眶,咬了咬唇,并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