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时间,北方黑色玄武旗下的那座粮寨便空一小块。
一辆辆奇怪的双轮车进进出出,像是一只只辛勤的小蜜蜂一般,将十万石粮食一点点搬运走。不出三天,此地粮草便可被清空。
“哈哈哈!唐师果然手段玄妙,竟然能够造出如此轻便之物!此物不用牛马,竟然也能日行三十里!”
看着曹操熟稔地扶起车把手,两手抬起,轻轻用了一推便将车子推了出去,唐粥便知道这东西肯定已经被曹操手下人给研究透彻了。
满军营之中的大汉都来凑热闹,挤挤嚷嚷如同闹市一般。在曹操推动车子的那一刹那,军伍之中更是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推车走了一圈,曹操雄壮的身体有些累了,停在喘了口气,便挥散了众人。
待得众人散尽,十余人远远注视着两人,曹操才开口。
“唐师身怀大才,何不为朝廷效力?”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跟哥混,有前途!
面对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橄榄枝,唐粥果断地摇了摇头,且不说如今朝政日非,水深龙多,即便是太平道之中自己也难以割舍。
“唐师不愿?”曹操一双芝麻眼睛露出了急切渴求的目光。
面对这双诚挚的眸子,唐粥忽然想起了徐庶,这货就是才气侧漏被曹操阴了一下。他若是对自己来那么一下,恐怕牵扯出的会是弥天大祸!
而且,以此时曹阿瞒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到嘴边的拒绝话语被生生吞了回来,唐粥露出一副欲拒还迎的神色,口中换了一种说法道:“如今朝政昏暗,阉宦掌权,志士仁人有国难报,有志难伸,依山人看,这京官不做也罢!
若是有朝一日,曹公能够扫清寰宇,涤荡庙堂奸佞,吾定不请自来向曹公讨官!”
说起诛灭宦官之事,曹操兴致颇高,不由升起了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可惜,唐粥早就看穿了这落寞的朝廷不仅仅是宦官之毒,而是从上到下的根子都已经烂了。
巍巍大汉,已非汉武光武之时的强汉了,宦官外戚斗了百年之久,内耗严重,两拨人正事不干,只知道互相攻讦。
宦官,外戚,皇权,三者形成了诡异的怪圈。东汉末期几代帝王皆是幼年登基,主弱臣强,所谓幼主嗣位,母后临朝,以致外戚势力大涨。
而一旦新皇成年,产生了帝王天生的掌控欲,必然要夺回权力。结果放眼望去,举目无亲,只能依赖朝夕相处的宦官扳倒外戚,这必然又会导致宦官势力大增。
从曹家老祖曹腾迎立桓帝,到如今灵帝宠幸十常侍,都能够看出这一点。
而后来的董卓废少帝刘辩,立幼帝刘协,未尝没有威逼小皇帝,加强自身权势代替外戚的意思。至于什么少帝暗弱,献帝聪颖,则完全是糊弄鬼的胡说八道!
大营周边,粮寨基本被搬空,视野极其辽阔。
曹操深情地握住唐粥手臂,两人指指点点远山近景,边走边谈。
“此次吾路遇匪徒,斩杀颇丰,这缴获俘虏都有了,吾准备令大军驻扎在此,与唐师一同赴太行山一览山水盛景,你看如何?”
“吾必定扫榻以待议郎大驾!”
这话语之中满是欢喜,毕竟欢迎不欢迎那都是放在心里的,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果然,曹操闻言大喜,激动地指着眼前的不知名山川,颇为感慨:“吾幼时顽劣,喜歌舞华服,好珍馐美味,最喜者便是围猎山间野兽。
可惜,如今渐渐接触世事,才知老父之艰辛,国家之危难,歌舞华服依旧,只是这围猎之事却是难以常为了!此次太行山之行,怕是我曹孟德今生最后一次任性围猎了!”
曹操这话说的不尽详实,将来怎么样再没有比自己更熟悉的了,以后的曹操只会越走越高,围猎的规模也一次比一次大。
逢迎天子,许昌围猎,以诸侯为野豚猛虎,代天子而射;江东围猎,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还发出了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叹!
言下之意,你孙仲谋只配给我曹操当儿子!
三国棋盘,英雄辈出,终究会成为曹孟德眼中的一场天下角逐。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天下,便是英雄的猎场。
夕阳漫天之时,曹操与唐粥两人才在群山与大地的虚影中缓缓归来。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冲阵厮杀的军汉身上总有股残酷的血腥味,以至于唐粥几欲作呕。
“唐师世外之人,终究不知战场厮杀之畅快!不上战场,犹如男儿不饮烈酒,如何能够恣意开怀?”
唐粥连连苦笑,只好在众人的起哄之中饮下三杯酒水,而后身子一软,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
“哈哈!唐师醉了,仲景且送唐师回去休息!”
在曹操殷勤的嘱咐声中,张仲景叫来徐无山,两人架着唐粥一路回到了驻地。
唐粥依靠在徐无山肩膀上,满是酒气的嘴巴靠在他耳旁,似是低语,又似呢喃。
张仲景只当作没看见,也不用药,也不诊断,只是放下人便走了。
到了北方粮寨,徐无山在大帐之中放下唐粥,便走了出去。
唐粥似乎是真醉了,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周围弟子在外面将大帐围了起来。
不一会儿,徐无山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随从,他们手中端着洗漱等物。
帐中满是酒气,本应醉酒昏迷的唐粥正襟危坐,双眼射出了闪电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进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