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神色即刻变幻莫测了起来。
他轻抬了一旁的顾双馨一眼没说话，后者却是愣了一瞬，大抵是没料到之前拒了她要求的人会真的开口帮她的母妃求情；反应过来之后，她的两只眸子都亮了，也跟着附和。
“父皇您瞧，五姐姐都亲自开口说明了，封地一事当真是误会母妃了。相反，这几年母妃兢兢业业帮着处理封地上的事，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您应该奖励母妃才是。”她厚颜无耻，一心只想着为自己的母妃开脱，自是怎么说对罗贵妃有利便怎么来，“再者，五姐姐那会才多大，脑子还是坏了的，若是让她自个儿管着封地，都不知要发生些什么大事来。母后性子又太软，没点儿主见的，铁定也是看不好五姐姐封地的，若非是母妃帮衬着，后果不堪设想……”
顾青姿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两眼，没答话。
天子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
顾双馨见跟前人陡地变了脸色，吓得赶忙闭了嘴；即便如此，却没意识到自己哪里给说错话了。
天子没理她，眼里仿若没看到以前极为疼爱的六公主一般；他侧过眸，和颜悦色与另一少女说起话来。
“小五是个懂事的。”
只这一句，便不肯继续谈及关乎罗贵妃的事，顾青姿却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轻轻绽了个笑。
天子起了个新话题，很是直截了当，“迎春宫住得如何了？朕前阵子去了一回，地方不算多好，与凤来宫相较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那个地儿原本便是你皇祖赐给你的，理应是要还给你才是。”
顾青姿的眸光晃了晃，极快地接过了话，“如此怕是不大稳妥吧？六妹妹还住在里头，儿臣若是搬回去了，六妹妹要怎么办？”
顾双馨更着急，当下便幽怨唤了一声父皇，“……儿臣在凤来宫都住好些年了，那里留下了儿臣许多美好的快乐时光，儿臣不愿搬离。父皇您总不能强人所难，硬是要把儿臣从里头赶出来！”
她撅着一张嘴，很是不满地把另一人看了看，复又道：“父皇若是觉得迎春宫条件不够好，给她换个好些的宫殿就是了，如此大费周折的，也不怕寒了儿臣的心。”
天子却是皱起眉来，“凤来宫原本便是小五的，物归原主最是合适。说到这个，朕还想问问，凤来宫被你霸占了这么久，可曾想过会不会寒了小五的心？”
顾双馨气极，“父皇，您怎么这么偏心！”
心头顿觉委屈。
父皇一向疼爱她，本应站在她这边的，没想到，他如今说的每一句话，竟都是站在那贱人的立场。
摆明是护着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顾双馨嫉妒得双眸发红，瞅着顾青姿的眼神不自觉带了恨意。
天子自是看到了她的神态，登时面色就冷了下来。见一脸怒容的少女张嘴欲要说话，他果断阻了，“……朕一向公平，东西是谁的就还给谁。你回去即刻就收拾好搬出凤来宫，回头让你母妃给你安排个宫殿住进去就是。”
这阵子，他虽对跟前这位少女的表现不甚满意，甚至还有些失望；可到底是从小宠大的，他也不愿多有责备。
耐心却减了不少。
顾双馨很是不满，见天子一脸严肃，却也不敢胡乱耍性子；泪眼汪汪的，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了。
天子瞅着她离去的身影，眉头皱得越发深。
顾青姿亦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父皇，六妹妹一向是被捧在手心里疼大的，今日您下这般的决定，只怕六妹妹要伤心了。”她抿了抿唇，很是善解人意道，“不如算了，儿臣觉得迎春宫也挺好的，不如凤来宫还是让给六妹妹吧？”
天子大手一挥，直接拒了，“就是太宠她了，导致她觉得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过是让她把凤来宫还给你，又不是要夺她的什么心头好，不用如此纵容她。她如今已经长大了，要懂事些明事理些，若是有你的一半通透，何曾会变成这样？”
顾青姿便没再说话。
二人又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出了宣和殿，顾青姿的面上一片祥和。
回宫的路上，觅春听说了凤来宫被强制物归原主的事，很是高兴。
“这么说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凤来宫住了？”她兴奋得脸红，左顾右盼，想说话又不敢放开说，“方才宣和殿里就您和六公主在，皇上却还是坚持让她把凤来宫还给您，这是不是说明了皇上没那么疼六公主了？”
不那么疼六公主了，从另一角度来看，其实也可以理解为皇上更青睐自家主子了。
顾青姿笑眯眯的，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觅春更高兴了。
这一高兴便忍不住说话，可自己总不能扯住自家主子说个不停，索性便拉着阿秀小声说着，忍不住谋划回了凤来宫要如何如何做。
另一头，顾双馨哭哭啼啼去了雍华宫，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宫人自是不敢相拦。
孙嬷嬷正好在亭廊下与别的小宫女交代着话，一抬头便看到哭得双眸红肿的小主子，当下便迎了过来。
顾双馨脚下连停都没停，张嘴便说要见罗贵妃。
孙嬷嬷一时犹豫。
自家主子如今还病着，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亦是下了令，欲要静修，若非是紧要事都不要打扰。
眼前的小主子虽哭得这般伤心，她却猜不准事儿到底大不大。
……小主子任性惯了，遇上点不顺心的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