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和乌云踏雪,也在朝北的山路上。乌云踏雪好似晓得赵子服没有同行,几次都自行回身,要回野店,却硬是被月夕拉住了马头。
她弄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赵子服面前会这样失态。
她本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怒的人。爷爷说过:为将之道,必得治心;不怒不燥,方可待敌。那夜信陵君手下的八名武士与朱亥围住了她,冤枉了她,她确实也不曾恼怒过半分。
可她此刻只听了赵子服的几句话,心中便有一股无名火起,而这样纵马不顾而走,是从来也未发生过的事情。
她在他面前,一直像个孩子般任性。她喜欢他护着她,哄着她,那样温柔地对她;可她却不愿,他那样赤//裸裸地看透她……叫她自己无所遁形。
或者,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与信陵君之间有过什么,这才恼怒地夺门而出。
她又好看又聪明,但在有些事情上,她仍是一个很糊涂的姑娘。
她催着乌云踏雪,转过眼前这处山拗,两边是一片茂林,中间一处迤俪山道,直通前方。
过了这里,前面便是云蒙山的地界。可她却看到前面山道的中间,竟然横着一条大树干。
月夕勒定了马,远远地望着这条树干。大树被人连根拔起,直接推翻在了路上的。能做到这样的事情,那人的功力,绝不在朱亥与赵子服之下。
她正沉吟着,忽地一条身影自茂林左侧凌空飞来,到了山道之上,才自空中缓缓落下,坐在了路中的树干上。
他年约四十,面容干瘪,两腮和下颚剃得干干净净。身材又瘦又短,身上穿一件五颜六色的袍子,头上还盘着一块蓝色的头巾,不像当下中原男子的装束。乍看起来,显得十分滑稽。
“劳驾,我要过这山路,可否借一借过?”月夕问道。
这人把两只袍袖在自己身上拂了拂,双掌在树干上一拍,腾身而起,落到了月夕的马前。仰起头瞧了月夕许久,忽然惊叹出声:“我只听他们说姑娘容貌不错,想不到原来是这么一位标致的人物。唉呀,在下恨不得早十年……”这人装束花哨,面容粗鲁,说起话来却有些刻意的斯文,若只听声音,只怕以为他是个文弱青年。
“早十年什么?”
“若早十年认识姑娘,便可多有十年的欢乐时光……”他忽然话音一停,懊恼地拍着手,“姑娘如今亦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十年前也才七八岁……”
“不过以姑娘的国色天姿,便是七八岁的年纪,在下亦愿意成为姑娘的裙下之臣,”他自言自语,言语甚是猥琐。可他方才出场的那一身轻功,和这横在路上的大树,叫人一点都不敢小觑他。
“你是专程在这里等着我的么?”月夕柔柔地笑了起来,犹如百合初放。这人看得呆了,半晌才道:“在下等了姑娘一整夜了,好在终于把姑娘等到了。不过能见到姑娘这一笑,就算等上十天十夜又算什么?”
“你等我做什么?”月夕跳下了马,站在马身旁,笑盈盈地问道。
“美,真是美,姑娘丽质天生,在下实在……”他语声微顿,突然双手一分,朝着月夕抱了过来。月夕咯咯地一笑,牵着马转了一个身,将马调转过了头,朝着来路,与那人隔着乌云踏雪,仍是柔柔地笑着。
那人想要再将身子从马后绕过来,不料乌云踏雪竟似通晓人意,突然长嘶了一声,后腿向上跳起,几乎要踢中那人。那人身不动,膝盖不屈,竟直直地向后飘开了三尺,让过了马蹄。
“死畜生……”那人右手手掌微扬,便要教训乌云踏雪。月夕急急伸手在马臀上一劈,乌云踏雪急纵而出。那人见乌云踏雪飞驰而去,正要追赶,月夕双手一张,拦在了他的面前。他见到月夕在前,慌忙将手掌一收,可他掌风凌厉,已然扫到了月夕的肩膀。
月夕被他掌风扫到,只觉得如刀锋划过,闷哼了一声,伸手捂住了左肩。
“它不过是一只畜牲,你同它计较做什么?”月夕扶着肩膀,勉强直起身,笑道,“你方才还要同我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
“你不会功夫么?”那人却有些诧异,“那他们何必叫我来?我还以为你……”
“他们……他们是谁?”月夕见乌云踏雪已远,这人轻功再高,也无法追赶,心中稍稍一安。随意寻了一颗大树,将自己靠在了树上。
明月东沉,天色将明,她斜倚在树上,淡淡而笑,裙裾与青丝应山风而动,俏丽得不可方物。那人贪看得傻了,半晌才上前两步,柔声道:“不会功夫也好。姑娘有倾倒众生之貌,在下亦有怜香惜玉之心。只要姑娘肯成全在下……”
“成全?怎么成全?”月夕听他罗嗦了半天,实在是不太明白他言中之意,忍不住出口问。
“嘿嘿嘿……”那人又上前两步,双手握在胸前,“就是我为你宽衣解带,你我就此做了夫妻,一双两好,花好月圆,圆圆满满,满……”
这些话,月夕向来是半知半解,她掩住嘴轻笑:“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么同你做夫妻?”
“在下川蜀花五,姑娘既晓得在下名字了,不如我们……”那人听到月夕温言软语,似有首肯之意,面上笑得都是一条条的褶子。他心痒难耐,上前来扯月夕的袖子,月夕将身子一转,转到了大树的背后,笑道:“你急什么……”
她话音未落,便见树后一条青影飞出,直卷花五的脖子。花五一时猝不